说书人(第4/13页)

当时我只是随口发了一句牢骚,并没有注意到,郭进听了这话后若有所思的表情。更没有想到,五年之后,他真的办到了。

然而,那也是灾难的开始。

1.37~1.99(TH)

我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暑假的第二天早晨,还没睡醒就被老爸从被子里拉了起来。灯又不亮了。只好又出去沿着线路巡视了一遍,这次见到了五只那种黑鸟。我们一个一个地把电线上的破口缠好,就这么折腾了一天。可是事情还没完。从第三天开始,那黑鸟开始成群结队地出现,我们刚赶走它们,一会儿又回来了。

它们也不干别的,就站在电线上,用爪子把绝缘层割破,然后把几根线搅和在一起。

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首先,这些鸟的爪子非常锋利,可以轻而易举地割破厚厚的绝缘层。其次,它们就站在割破的地方,而且还把不同的电线并拢在一起。按照常理,这些电线间有很大的电压,这些鸟应该会触电才对啊。可是它们不仅一点事都没有,反而乐此不疲。

连着几天不能正常用电,岛民们终于被这些鸟儿激怒了。

从第五天开始,所有人都被动员起来,拿着各种“武器”,沿着电线,一路赶鸟。有拿长竹竿捅的,有敲脸盆吓的,效果不大。鸟儿一脸平静地站着,只有杆子来了才稍微动一动,随后又很快缩回去了。几个有鸟枪的,站在下面瞄准射击,就是一个都打不下来。这鸟儿反应特别快,枪响的瞬间就不见了,硝烟散去,它又神气十足地飞回来,继续和人们对峙。

我拿着小记的玩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这些不速之客。我发现,它们的两只脚,都嵌进了电线里,而且是跨着不同的线路。也就是说,它们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把自己接入了电路中!强大的电流一定正在它们的身体里流动着,很难相信它们竟然毫无反应地待在那里。

这种行为让我想起了大学时代,很多宿舍里隐秘进行的一种活动:偷电。那时候,宿舍通常会在十一点断电,只有卫生间的灯会一直亮着。我们便把卫生间的电路破开,从那儿接了一个电源插板出来,从此开始了美好的夜猫子的生活。

我决定把这种鸟叫做偷电鸟。

断电的这几天对我们来说简直是个灾难。电饭锅、电炒锅都不能用,岛上也没有天然气,只好搬几块石头,找点木柴,生火做饭。冰箱里的东西几天下来都有点发臭了。只好把容易坏的东西先吃了,暂时吃不了的就只有扔了。本来岛上就没有网络,现在连卫星电视也看不了了,真有点与世隔绝的味道了。

几天下来,人们发现自己对这些鸟竟然毫无办法。

人们不再去进行毫无效果的驱逐了。大家忧心忡忡地回到家,诅咒着这该死的黑鸟,同时希望它们快些离开。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这些鸟和我们耗上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想个什么办法啊?”我对老爸说。

“唉,有什么办法呢?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到。”

“电站的输出电压是多少?”

“220伏。”

“可以升高吗?”

“有一个变压器,不过一直没用。”

“好,升高输出电压试试。”

“你的意思是……把它们电死?!”

有一天,郭进偷偷地递给我一个小瓶。瓶子是棕色的,里面装着小半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

“这就是你要的蒙汗药!”他一脸神秘地对我说。

我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你不是想要虫子们忘掉这些年看过的所有小说吗?”

我慢慢地想起来了:“这东西……”

“直接浸染在稿子上,像平常一样送进去就行了。”说完这句话,他就急匆匆地向着门外走去,“三天之后我来看效果。”

三天之后,他夹着一本厚厚的书来到投稿室。进来之后,他先小心地关上门,然后对我笑了笑说:“还认得这本书吗?”

我当然认得。那是《绿色的蝴蝶梦》,我仅有的几本出版了实体书的小说。那承载着我人生的黄金时期的大部分记忆。之后的十年,我从一个作家沦为了一个写手。虫子变成了我唯一的读者。

“让我们试试看。”他说着,把书一页页撕了下来,投进了玻璃箱。

我转头望向示波器,看到了让我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一幕。显示屏上的光波以一种近乎垂直的斜线向上攀升,一个个尖锐的三角峰密集地在屏幕上扫过。转盘带动着电刷飞快地转动着,电能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天哪!你怎么做到的?”

“啊,怎么跟你说呢?”他抬头望着天花板,“你知道记忆蛋白这回事吧?”

我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