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第3/13页)

“哥哥,你能看到那上面的圆圈吗?他们都说看不到。”

“在哪里?”

“就在那电线上。一圈一圈的,还在向外荡。就像水一样。”

他花了很久才意识到,小记看见的是电磁波。人的眼睛当然可以看见电磁波,但是仅限于波长在约400到700纳米长的波段。即所谓的可见光。输电线上辐射出的电磁波,波长远高于人眼所能看到的极限。可是小记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那个寒假,他对小记做了很多测试。发现除了可见光外,他还能看到一个额外的电磁波段。这个波段的电磁波波长非常大,基本没有粒子性,但在小记的眼里,就像是一个个荡漾的水纹。

“咦,怎么水还没开啊?”

沈琼兰揭开电饭锅的锅盖,奇怪地嘀咕了一句,转身打开了电灯的开关,灯管挣扎着闪烁了几下,到底也没亮起来。

“小沈啊,你过来看看这是咋回事?”她冲着楼上喊道。

沈逸白应声下来看了看;“是电压太低了吧。我去问问我爸!”小记跟在后面,望着灯管轻声说:“圈圈好淡,都快看不到了。”

沈逸白的父亲是岛上电站的站长。实际上整个电站也就他一个人。小时候,沈逸白经常跟着父亲到处跑,不是电线断了,就是太阳能板被台风刮倒了。虽然是个小电站,但是维护起来也毫不轻松。岛上不能缺电。现在各家的电器越来越多,一旦电站出了什么问题,大家连吃饭都成问题。

沈逸白回到家的时候,沈军正一筹莫展地看着电站的总电表。

“爸,怎么回事?”

“唉,还不知道。村里的电压突然降得很低,但是电站的输出功率反而在增加。”

“是不是哪里短路了?”

“可能吧,我们沿路去看看。”

两个人沿着输电线仔细查看着,不时爬上电杆,用非接触式电表测量一下电压。岛上的用电量一般不大,所以输电线也不是高压电线。几根绝缘导线并排搭在一起。因为并不担心高压击穿的问题,电线之间的距离都很小。有时候会被台风吹得绞在一起,很容易短路。

“咦,那是什么鸟?”沈逸白指着停在电线上的一只黑色的鸟,“它把电线绞起来了!”

沈军也奇怪地看着那个黑影。岛上来来往往的海鸟很多,海燕、海鸥和信天翁是最常见到的,偶尔也有白鹭来这里歇脚。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全身漆黑的鸟,长得像乌鸦,但是身体比乌鸦更细长。

得把它赶走才行。沈军拾起一块石头,对着那鸟扔去。那黑影嗖的一下从电线上弹起来,向空中窜了出去,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身影。

好快啊!沈逸白惊叹道。

沈军把梯子架在电杆上,先上去给电线断了电,然后找到那鸟所在的位置。绝缘层上有一道被什么锋利物割破的口子。他取出电工胶布,仔细把口子缠好,然后把几条绞在一起的电线理顺。

“好了吗?”沈逸白在下面喊道。

“好了。”沈军一边从梯子上下来,一边想着那道奇怪的口子。

科幻和奇幻

我是写奇幻小说出道的。

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我写出了那本后来蜚声业界的《绿色的蝴蝶梦》。那本书创下了当时的多项纪录,包括每日发电纪录和总电量纪录。凭着这本书,我也跻身了一级写手的行列。那时候评上这样的职称还是件很困难的事,而我则是全公司最年轻的一级写手。

但是正如人们常说的:“你永远不知道外星虫子在想什么”。当我迈过四十岁的门槛,渐渐发现,自己小说的发电量正逐渐萎缩。后来人们注意到,虫子们开始喜欢科幻小说了,而且越硬越好!它们从凡尔纳开始读起,逐渐地过渡到威尔斯和海因莱因。几个月后,黄金时代的作品也完全被消化掉了。没关系,我们还有新浪潮,还有赛博朋克!这样撑了一年,以往科幻文本终于完全枯竭了——就像一百年前的煤矿和石油一样。

科幻作家的身价开始走高。

那以后,我不得不逐渐缩减生活开支。也不是说奇幻小说就不能发电,只是发电量少得可怜。我尝试过,在奇幻小说中加入一两个科幻点,比如机器人和网络,或者给整个故事赋予一个反乌托邦的背景。但是没用——别给我讲科幻和奇幻没有确定的分界——虫子分得最清楚!

“它们也是被惯的。”郭进有一次对我说,“二十年前,它们刚接触幻想文类的时候,对什么都好奇得要死,那电量是蹭蹭地就上去了。可是看了这么多年的奇幻,我估计啊,它们也腻了。”

“是啊,你知道我现在最希望什么吗?”

“什么?”

“我希望它们统统都患上失忆症。最好把这几十年看过的小说都忘光!那样,我们就可以重温一次奇幻的黄金时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