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护命符(第4/5页)

袁彬对着杨继宗叹了口气说:“宫中这些烂事,我们这些低微小臣,既非需要公忠体国的公卿大僚,又不是专司慷慨进言的台谏,哪里去管它。谁知前两天我们锦衣卫突然接到李安报案,说是有人要毒害这位准娘娘。”

杨继宗甚觉奇怪,“难道是说那吕大相?”

“可不是他。听李安说,那个吕大相因为卖马,与自己家中的下人交往得颇为熟络。因着这几日李家每天都要进玄武门为李惜儿送饭,吕大相才重金收买他家送饭的奴仆,要让他在饭食中下毒。”

杨继宗仍然有些不解,“难道宫中平日没有饭食,倒要家里每日送进宫里?”

袁彬道:“我们也是觉得奇怪,但当时只想着抓住吕大相后自然便知其中蹊跷,并没有仔细询问那李安。”

杨继宗问道:“却不知所谓重金买凶,用了多少银钱?”

“这承芳你倒不妨猜一猜。”

“我看总得要一二千两银子。”

袁彬呵呵一笑道:“若是卖凶杀个平民哪要这许多银两,我经办过的案子,竟有为了二十两银子就去杀人的。那李惜儿既然是宫中新贵,自然与众不同,但说出那数字来还是让人震惊。”

杨继宗和云瑛对此不免好奇,都等着袁彬说出数字。

袁彬却要卖个关子,停了一下才说:“他出的价是白银一万两!”

据袁彬说,腊月二十四那日隅中时分[29],李安慌慌张张跑到锦衣卫指挥使司来报案,说是有人要毒杀他家娘娘。主管锦衣卫事的指挥佥事门达知道,这位弹琵琶出身的本卫副千户说不定哪天就会成了国舅爷,何况差点被害的苦主竟然就是万岁爷当下最宠爱的人,因此不敢怠慢,赶快召集卫中几个能干的千户、百户共同问讯。

几个人问了半个时辰,才算大体弄清事情的脉络。这些天不知何故,李家每日都要给李惜儿送饭。送饭的是李家两个奴仆——李安却始终不肯说出两人的名字——那两个仆人每天午前赶着车到玄武门前,再把食盒抬进宫里的花房。有一个家住顺承门外的马贩子名叫吕大相,曾因卖马的事与李家仆人甚为熟悉,近来也常常在一起喝酒作乐。二十三日晚上,这个吕大相突然找到李家仆人中的一人喝酒,饮宴中提出,要他明日去送饭的时候在饭菜中下毒,并许下一万两的重贿。如此重金让那仆人一时晕了头,就将此事答应下来,并且收下二千两银子作为定金,着人送到他在城里的一处住宅。此外,还给了他一包毒药。

杨继宗对这等事一向用心,忙问:“是什么毒药?”

“倒也没什么奇特,就是砒霜而已。李安把这包砒霜也拿到卫里来了,确是正宗的上等信州砒石,已经碾成了细粉,洁白粉腻,没有一丝杂质。”

那个仆人回去做了一夜的发财大梦,到了早上却觉得此事太过凶险——皇上的新宠死了,一定会让东厂、锦衣卫严查,自己是送饭的自然难脱干系。到时候被抓进诏狱,拷问个七荤八素,九死一生,即便没有被查出真情,自己恐怕也很难有机会去享用那上万两银子。想来想去,还是向主子李安报告了实情。

锦衣卫没有费多少周折就查到了吕大相的下落,却没有立时惊动他,而是布下天罗地网,要查出他的幕后主使。

“他一个牲口牙子,把天下的生意全包了,怕也挣不出一万两银子,何况他在京城卖马,怎么会想到毒杀后宫亲贵?”

袁彬的人一直在监视吕大相的行踪,见他午后就来到西四牌楼的福安茶坊吃茶,显然是在等着什么人接头。当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事,一直到他住进了客栈,锦衣校尉们只在外围布哨,谁知天亮之后,他人竟死了。

袁彬叹道:“这些人的行动实在诡秘,等我听到凶信赶过去,才见到你和宛平县的人。若不是老弟你心思缜密,恐怕至今也弄不清这个吕大相是如何被灭口的。”

杨继宗道:“现在看来,想要毒害李惜儿的,定是那养荣堂的人,背后应该就是徐永宁。莫非他们徐家也有嫔妃,才去参与后宫的倾轧?”

袁彬道:“国初徐达的女儿确实曾嫁给皇家,即当时的燕王,后来的太宗皇帝,就是孝仁徐皇后。但自永乐之后,为防外戚专权,向来后妃都是选自民间极普通的清白之家,公卿世家的女儿绝对没有进宫的可能,徐家自然也不例外。不要说现在宫中并没有徐家女儿,往上说几十年都绝对没有一位。”

杨继宗更是不解,“宫中之事既然与徐家并无利害,他却为何要处心积虑去毒杀一个还没有名分的李惜儿呢?难道还真是如靳孝所言,他们这样做竟然是为了国家社稷之事?难道他们是担心李惜儿一家将来要祸乱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