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实录之二 血色救赎(第3/19页)

掀开最后一层塑料布,一只人脚赫然映入眼帘,鲜红的趾甲与膨胀腐烂的皮肉相互映衬,情形说不出的诡异。黄勇不肯继续往下看,立刻把塑料布重新盖好。这时围在前面的乘客已经看清包裹里的东西,有女人吓得惊声尖叫起来,男人们也都倒吸冷气,惊骇得连话也说不出了。此前一直吵嚷不休的那位大妈,听说滴在她脸上的竟然是尸水,当时吓得脸色惨白,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狠命地揉搓脸上的皮肤。

黄勇驱散围观群众后打开塑料包裹,见里面有一双人腿人脚,均已严重腐烂。他把包裹带到乘警办公室,妥善保管起来。管辖这段线路的土岭警务区探员接到报案后在下一站上了车,对发现碎尸的那节车厢的所有乘客进行盘查,但盘查结果却令人失望。这列慢车运行时间共四十八小时,沿途停靠二百三十个车站,平均每七八分钟就有一批乘客上下车。发现碎尸时列车已经运行四十多小时,横跨三省、九市、十四县。按尸体腐烂程度估计,这包碎尸送上车的时间至少在二十小时以前,而车上的乘客早已全部换过,没有人能说清碎尸是在什么时间由什么人送上车的。

也许凶手在选择列车抛尸时,曾研究过各辆列车的运行时间和乘客特点,刻意避开了特快列车等运行区间长、乘客相对固定的车辆,把产生目击证人的机会减到最小。这是一个思维缜密的凶手,也必将是一个令警方头疼的对手。

5

2002年6月5日黄昏。晴。

铁路公安局土岭警务区会议室。

案情研讨会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会议室里二十余名干警,就有二十余盏烟囱,烟雾弥漫,熏得人直淌眼泪。这些干警从昨天接到报案起,就再没合上眼睛,不眠不休地工作到现在,全靠香烟、浓茶以及胸膛里的一腔怒火提神。

也难怪他们义愤填膺。土岭警务区成立近二十年,几乎年年受到公安部十局的表彰,在管辖的线路内从未发生过重大恶性刑事案件。而这起碎尸案却令他们措手不及、灰头土脸。装有碎尸的包裹在火车上长途运行数十个小时才被发现,仅此一点,就足够背一个处分而有余。

与会干警们分成两派,为是否将案件移交到地方公安局而各执一词。

副警务区长张长弓三十岁出头,年轻气盛,正是亟盼大显身手的时候,他主张警务区独立办案,不将案子移交到地方。此时他正用手指夹着点燃的香烟侃侃而谈:“在我们管辖的线路上发生这样恶性案件,警务区必须把它拿下来,无论有多少困难也不能推卸责任,否则怎能对得起铁警的称号?又怎么面对上级和兄弟单位?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发出协查通报,查清被害人身份。只要把被害人的身份弄清楚,顺着她的社会关系去查,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警务区长乔本初的脸色铁青,并不开口表态。政委李万年年近六十,老成持重,对张长弓轻描淡写的语气有些不满,“嗤”了一声说:“说得轻巧。人命关天的案子,哪有那么容易。咱警务区的办案力量不足,别的不说,仅尸体鉴定这一块,如果老费还在,还能撑得起来,可是现在,压根没那个能力。依我说,还是把案子交出去。咱们老老实实地抓好铁路治安,比办一两个惊天动地的大案子强。”

李万年提到的老费,名叫费谊林,曾经是土岭警务区的痕迹检验专家。十年前,他在办案时遭遇爆炸,虽然侥幸留下一条性命,却震聋了耳朵,也震坏了脑袋,智商相当于六七岁孩子的水平。经鉴定属一级伤残,公安部给了个“英模”称号。

张长弓遭到驳斥,脸上有些挂不住,提高声音说:“可是案子能交到哪里去?抛尸的火车途经三省九市,哪里是案发第一现场?我们总不能搞个三省总动员,要人家联合办案吧?”

张长弓的语气里有嘲讽成分,李万年不和他一般见识,鼻孔里哼了一声没说话。

乔本初见会议的气氛越来越僵,虽然心里焦躁,却也得耐着性子打圆场:“两位说的都有道理。以我们的力量,怕是拿不下这起案子。这不是示弱,毕竟侦破异地命案不是铁警的主要职责。但是现在就交出去条件也不大成熟,我们怎样也得铺铺路,最好能先确定尸源再研究下一步的部署。”

李万年说:“确定尸源不易,除去发协查通报,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现在距发现碎尸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该汇报的都汇报过了,估计铁路公安处那边这会已经把协查通报发下去了。但查找尸源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要看运气。何况被害人的头和身子还不知被抛到了哪里,如果一两个月都查不到尸源,这案子就死在咱们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