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马案(第3/17页)

方骥盯着鲁小骅的眼睛道:“最初判定这是一起自卫伤人案的,是你。”

鲁小骅似乎能感觉到墨镜后透出的寒气,不禁退了退身子道:“是……是我。”

“为什么?”方骥似笑非笑问道。

“伤者的证言!”鲁小骅为自己刚才不经意的胆怯感到羞恼不已,坐直了身子道,“李梅亲口对我说,她和韩采当晚路过太平巷时,遇到那个持刀劫匪,三人撕扯搏斗时,阎三儿刺伤了李梅,又持刀追杀韩采,韩采情急之下才回身开枪……”

“一个小丫头,用射程不足三十米的微型手枪,慌乱奔跑中转身射击,竟能一枪正中胸口要害,这枪法也太好了些吧。”方骥笑道,“你就不觉得有蹊跷?”

“这是……巧合而已,他若真瞄准了强盗开枪,还不知会打到什么,怪只怪那个阎三儿命不好。”鲁小骅不耐烦道,“你到底要说什么?这案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方骥不答,又问道:“阎三儿要的是什么?是财?是色?”

“是劫财。”鲁小骅道。

“那为什么两个小丫头要和他争斗,直接把身上的财物交出去不就好了?”

“两个姑娘已经把钱全都交了出去,那个家伙连韩采的项链和手镯都没放过,还有她随身带着的一个镶满宝石的十字架。”鲁小骅道,“可阎三儿的面巾掉了,韩采和李梅都看到了他的脸!”

“也就是说,阎三儿刺倒李梅,追杀韩采,是为了灭口?”

“对!”鲁小骅确然道。

“倒也说得过去,可如果阎三儿一心求财,怎么会钻在太平巷那么个偏僻无人的所在?流金坊、天盛街还有八里市那些灯红酒绿的边角到处是狭窄的小巷和醉醺醺的夜归人,这些地方才是劫匪的首选。”

“也许……对了,阎三儿年纪小,八成是头回上道,不敢去那些水深的地方冒险。”鲁小骅有些心虚。

“还算讲得通吧。不过两个女学生怎么会在临近午夜时出现在太平巷?”

“她们刚刚参加完同学的生日宴会,搭伴回家时路过太平巷,我查过地图,太平巷是她们回家的必经之路。”鲁小骅对这一点倒是非常有信心,眼睛一翻道,“我早就问过,她们至少有五个证人。”

方骥轻笑一声,摆出五张照片道:“你所说的证人,是不是这几个学生?郑宣台、罗月、杨少棠、冯榷、陆咏。”

鲁小骅一怔,忙接过照片定睛细看,过了好一阵,才点头道:“没错,一个不差,你是怎么……”

方骥冷笑道:“案发当天,这五个学生和李梅各自收到了一笔汇款。这件事你调查过么?”

鲁小骅大惊:“还有这种事?”

“没错。李梅收到的钱是其他人的三倍。”不等鲁小骅回过神来,方骥又道:“汇款人叫肖冕,这个名字,你也许很陌生,但是他在屏州书画收藏圈很有些名气。”说着视线一偏,望着若有所思的何骏。

“这能证明什么?这和韩采有什么关系,和那个劫匪又有什么关系?”鲁小骅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件案子的事?你从哪里找到证人的照片?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就……”

何骏轻轻一咳,鲁小骅头发一竖,立即噤声。

“方先生……”何骏道,“肖冕这个名字,我倒有些耳熟。”

“你当然耳熟,你这个老糊涂可是这一系列糊涂事的始作俑者。”方骥不再继续逼问鲁小骅,转而向何骏发难。

何骏沉声道:“哦?我洗耳恭听。”

方骥笑道:“这回,你来讲,我来听。”

“你要听什么?”

“自然是何警官处理过的和肖冕有关的案子,我们权且称之为……盗马案吧。”方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椅背上。

何骏轻笑道:“盗马案?倒是贴切……”

“丹青四骏”是屏州人对蒋、沈、韩、杨四人的敬称,这四人画技称不上高妙,眼光也算不得独到,彼此间还有些看不顺眼,只因他四人各自收藏有一幅古代画马名家的墨迹,故而扬名一方。屏州藏界有一首小调:“饮马曲江侧,调良芳树前。番骑朝汉地,双骏踏胡天。”说的便是蒋希介珍藏的马轼《饮马图》,沈柔钲家传的沈希远《调良图》,韩自冉南下江陵所得任仁发《番骑图》和杨弼昔自清宫逃奴手中收购的高其佩《双骏图》。

可此时蒋、沈、韩、杨四人,都缩在曲水园中一个险峭假山旁,望着不远处灯火璀璨的小小亭榭,满眼羡妒之色。一个蓬头垢面、满身污秽的驼背老乞丐端坐在曲水园正北“集鸿榭”外老柏树下的一把花梨太师椅上,单手托着一只青瓷茶盏,眯着眼望着被百盏灯球照得亮如白昼的“曲水园”和园中来往谈笑的文人雅士,不时地轻哼一声,神态做派煞是嚣张,如果不是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酸臭味,倒真有几分前清老贝勒的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