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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下船?”亚瑟问。

“安静,”福特和赞法德齐声说,“我们正在想。”

“没戏了,”亚瑟说,“咱们死定了。”

“希望你别再说这种丧气话了,”福特说。

福特在刚和地球人接触时,发现地球人总是不停描述和复述一些非常明显的事实,例如“天气可真好啊”,或者“你个子可真高啊”,或者“没戏了,咱们死定了”,他就此琢磨出了好几套理论,此刻有必要复述一二。

他的第一套理论是: 人类要是停止锻炼嘴唇,他们的嘴巴或许会自动封起来。

经过几个月的思考和观察,他又得出了第二套理论,也就是——“要是人类停止锻炼嘴唇的话,他们的大脑就会开始工作。”

事实上,他的第二套理论拿来描述卡克拉弗恩的贝尔塞布隆人倒是相当精确。

贝尔塞布隆人曾经让邻近种族产生过强烈的怨恨和不安全感,这是因为贝尔塞布隆人是银河系最开化、成就最高和——最重要的——最安静的文明。

然而,这却被广泛看作自以为是和挑衅,非常冒犯人,银河法庭因此决定惩罚他们,让贝尔塞布隆人染上最残忍的社会疾病: 传心术。结果,为了不把哪怕最细微的念头传给五英里半径内的每一个人,他们现在必须扯着嗓门说话,没完没了地谈论天气、小小病痛、今天下午的比赛和卡克拉弗恩忽然间成了多么喧闹的一个地方。

另一个暂时屏蔽思维的办法是举办“灾难地带”乐队的演唱会。

音乐会的时间进程必须拿捏得无比准确。

飞船必须在音乐会开始前进入下降轨道,以保证它在与其相关的歌曲达到高潮前六分三十七秒时撞击恒星,这样耀斑产生的光子才有足够时间传到卡克拉弗恩。

等福特·大老爷搜查完黑船的其他舱室,飞船的下降已经开始了好几分钟。他冲回船舱。

视频显示器上,行星卡克拉弗恩的太阳庞大得让人胆战心惊,正在聚变的氢核熊熊燃烧,仿佛炫目的白色炼狱,随着飞船每一秒钟的推进,显示器上的恒星越变越大,毫不理睬赞法德的双手在控制面板上砸出的嘭嘭响声。亚瑟和翠莉安的表情像是夜间公路上的两只兔子,觉得对付飞速接近的车头灯的最佳手段就是死盯不放。

赞法德猛然转身,眼睛瞪得溜圆。

“福特,”他说,“船上有几个逃生舱?”

“零,”福特说。

赞法德一时语塞。

“你数过了?”他喊道。

“两次,”福特说,“你试过用无线电联系舞台工作人员了吗?”

“试过了,”赞法德怨恨地说,“我说船上有好大一群人,他们叫我向大家问好。”

福特咯咯一笑。

“你有没有报上身份?”

“当然。他们说这可太荣幸了。还提到什么餐馆账单和我的遗嘱执行人。”

福特推开亚瑟,冲向控制台。

“都不管用吗?”他凶暴地问。

“全都被超驰了。”

“砸烂自动驾驶仪。”

“那得先找到才行。我没看见线缆。”

紧接着是片刻的冰冷沉默。

在船舱后部蹒跚而行的亚瑟忽然停下了脚步。

“随便问一句,”他说,“远距传送是什么意思?”

又是片刻沉寂。

另外几个人慢慢转身面对他。

“现在问也许不是时候,”亚瑟说,“但我记得最近才听见你们提过这个词,之所以提起来只是因为……”

“哪儿,”福特·大老爷悄声说,“有‘远距传送’这四个字?”

“呃,就在这儿,”亚瑟指着船舱后部的一个黑色控制匣说,“就在‘紧急’下面、‘系统’上面、‘故障’标牌旁边。”

船舱内立刻闹得沸反盈天,但唯一切实的行动是福特·大老爷冲过船舱,来到亚瑟指着的小黑匣前,反复使劲揿下匣子上唯一的一个黑色小按钮。

匣子旁边滑开一块六英尺见方的面板,露出的舱室酷似在生活中找到了生命新方向、摇身一变成了电工垃圾间的多用途淋浴房。布线只完成一半,线缆从天花板吊下来,地上杂七杂八地扔着废弃元件,程控面板耷拉在按理说应该安装面板的墙洞外面。

“灾难地带”乐队的一名初级会计在飞船建造时参观了造船厂,他要求工头给出解释,为啥要在这么一艘飞船上安装极为昂贵的远距传送系统——这艘飞船只有一趟重要旅程要走,而且还是无人驾驶。工头解释说远距传送系统正在打九折,会计说这无关紧要;工头说这是钱能买到的最精密、最尖端、最强有力的远距传送系统,会计说钱并没有购买欲望;工头说还是有人得进入和离开飞船,会计说飞船有一扇非常耐用的门;工头说会计你滚远点儿煮了自己的脑袋吧,会计说正在从左侧疾速接近工头的东西叫铁炮锤。这番解释过后,已经花在远距传送系统上的钱后来以“外.解.”[1]名目在发票上蒙混过关,但价钱比原来贵了五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