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烈焰(第2/4页)

“现在我能得到地下两英里的可辨识回声,但我希望在未来几个月里把发射器的功率提升到十兆瓦。有了这么大的能量,相信探测深度将增加到十英里,而这还没有结束。”

我被他震撼了,但同时,我又有点儿怀疑。

“听着不错。”我说,“可你探得越深,看到的就越少。压力会填平所有空隙,再深入几英里,就只剩下密度越来越大的同种物质了。”

“有这可能。”教授表示同意,“但从传回来的图像中,我们能发现很多东西。不管怎么说,等我们探到那里,自然就能看见了。”

那是四个月以前的事了,直到昨天,我才见到研究结果。教授当时明显很兴奋,他邀我前去,我答应了,可他没告诉我究竟发现了什么——假设他真的有所发现。他向我展示了改良后的设备,还把新的接收器从有机液池里提起来。拾音器的灵敏度已经大大提高,仅这一项就将接收范围扩大到原来的两倍,这还不算增强的发射功率。看着那钢铁构架的机器缓慢地转动起来,让人感觉很怪异,要知道,它正在探索一片距离不远,人类却永远未能涉足的领域。

我们走进摆放着显示设备的小屋,教授异乎寻常地安静。他接通发射器,尽管那东西远在一百码开外,我依然感到一阵令人不适的酥麻。阴极摄像管屏幕亮了起来,缓缓转动的时间坐标出现在屏幕上,之前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然而现在,由于发射功率和仪器灵敏度的提高,图像也变得更加清晰。我调节探测深度,仔细观察着地下世界,只见一条清晰的黑暗巷道横穿过发出暗淡光线的屏幕。我正在看着,突然间,巷道里仿佛充满了迷雾,我知道,那是一列地铁刚刚经过。

我继续向下深入。尽管这幅图像我已经见过好多次,但这么一大团明亮发光的物质迎面扑来,依然让我感到不可思议。我知道,它们都是地下的岩石——很有可能是五万年前冰河时代留下的残骸。克莱顿博士曾经做过一套表格作为参照,所以我们一路向下时可以辨认出不同的地层。我发现自己刚刚经过冲积层,接下来是厚厚的黏土层,这里储存着供应城市的地下水。不一会儿,黏土层也被抛到身后,我穿过了距地表一英里深的地下岩床。

图像依然清晰明亮,只是没什么可看的,因为地层结构基本毫无变化。压强已经升至一千个大气压,不久之后,任何空隙将不复存在,就连岩石自身都将化为流体。我继续一英里接一英里地下降,这时只有一团白雾在屏幕中浮动。有时声波遇到致密金属的集群或矿脉,回声返回,会将“白雾”吹开一阵子。随着深度增加,这种现象越来越少——或者是它们的体积渐渐变小,已经探测不到了。

当然了,图像的比例在不断扩大,现在从这一边到另一边已横跨好几英里。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飞行员,身在万米高空,正穿过绵延不绝的云层俯瞰大地。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想到自己正在看着一片无尽的深渊,顿时,一阵眩晕感袭来,整个世界在我眼里都不像以前那么坚固了。

深度接近十英里,我停下来看着教授。图像好长时间没有变化了,我知道,现在就连岩石都被压紧,变成了毫无特色、品相单一的物质。我快速心算一下,结果被吓了一跳,这里的压强已达到每平方英寸至少三十吨。现在,扫描仪转动得相当慢,渐渐式微的回声需要好几秒才能从地下深处挣扎着返回。

“好吧,教授,”我说道,“祝贺你,这是个惊人的成果。不过,我们好像已经到达地核了。我认为,从现在起直到地心,不会再有任何变化了。”

他略带嘲讽地微笑。“请继续。”他说,“还没完呢。”

他的语气另有深意,让我有些迷惑,还有些警觉。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阴极显像管屏幕的蓝绿色荧光掩映之下,他的表情只是隐约可见。

“这仪器究竟能探多深?”我一边问,一边开动机器,继续向下。

“十五英里。”回答言简意赅。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上一次我能清晰看到的景象只停留在地下八英里。我继续向下穿过岩层,扫描仪越转越慢,现在它要花上五分钟才能转满一圈。教授站在我身后,我能听到他那沉重的呼吸声,他用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椅背,甚至抓得咔咔直响。

突然,屏幕上出现了模糊的条纹。我激动地身体前倾,不知这是不是人类第一次观测到地球的钢铁核心。扫描仪迟钝得简直令人痛苦,它缓慢地转过一个直角,又转过一个,然后又一个……

我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口中大叫:“我的上帝啊!”然后转过脸看着教授。如此强烈的心灵震撼,我这辈子只有过一次——那是十五年前,我不经意打开收音机,却听到了第一枚原子弹爆炸的消息。那一次在意料之外,这一次更不在情理之中。只见屏幕上出现了一排排模糊的线条,相互交叉,纵横交错,形成一片完美而均匀的方格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