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风暴中的镇定(第2/2页)

没有停顿,没有怜悯,没有和平,没有片刻松缓,没有时间度量。虽然日日夜夜循环如前,元年元日有夜有昼,却无其他计算时间的方法。时间的把握消失在全国的狂热中,就像高烧的病人不省人事。现在,全城不自然的缄默被打破,执行者向人民展示了国王的头颅,而且,几乎与此同时,也展示了国王娇妻的头颅,由于八个月孤寡凄惶的监禁,它已变灰白。

然而,遵从这一切事件中获取的奇特的矛盾规律,时间是漫长的,而它却像烈火一般迅速地燃烧过去。首都有一个革命法庭;全国各地有四五万个革命委员会;加上一个嫌疑法,它粉碎了自由与生命的一切保障,把任何一个善良无辜的人交给任何一个邪恶有罪的人,监狱里充满了没有犯罪而又无法获取申诉机会的人;这一切已成定规,没过几个星期就好像成了亘古不变的法则。最重要的是,一件丑恶的东西变得熟悉了,好像自开辟天地习以为常了,那就是叫吉洛蒂的严厉女性。

它是说笑的普遍话题;它给治头痛的最好药方,它绝对可靠地防止头发变灰白,它赋予面孔一种奇特的柔嫩的颜色,它是国家的锋利剃刀;亲吻吉洛蒂的人把头伸出小窗瞧,打个喷嚏就掉进麻袋里。它是人类新生的标志,它取代了十字架,它的模型被戴在胸前,而十字架的胸章已被弃而不用;它被顶礼膜拜,而十字架已被弃置。

它砍下了无数的头,以至于它的本身和它污染的地面有一种腐朽的红色。它可以拆成碎片,像小鬼的拼块玩具,而需要的时候又可合拢。它使雄辩者哑口无言,使大力士倒地不起,它消除美丽与善良。在一个早晨的二十二分钟时间内,它砍掉了二十二个高官显贵的脑袋,二十一个活的,一个死的。《旧约》里大力士参孙的名字已屈就赋予运作它的首席官员;但是,有这样的武装,使他比同名的壮汉更强壮,更盲目,并且每天推dao神庙的巨门。

在这些恐怖,以及随之的忧虑之中,医生昂着不动摇的头走着:自信他的力量,谨慎地坚持着他的目标,从不怀疑他将最终拯救露西的丈夫。然而,时代的潮流席卷过去,如此强大,如此猛烈,当医生还这样坚定和自信的时候,查尔斯在监狱里已躺了一年又三个月。在那个十二月,革命已变得更加邪恶与疯狂,以至于南方的河流中堆满了夜里被强制淹死的尸体,南方寒冷的日光下囚犯们被成队成列地枪杀。然而,医生依然在恐惧中坚定地走下去。那时在巴黎,没有人比他更出名;没有人比他的处境更奇特。在医院和监狱,他沉默,仁爱,不可缺少,他用自己的医术平等地对待杀人者与被杀者,他是个超然的人。在行使他的医术的过程中,他的外貌和曾为巴士底狱囚犯的故事使他超越于其他一切人之上。他们丝毫不怀疑他是否十八年前死而复生,或是活动于凡人之间的圣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