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3/4页)

庆春用和父亲同样的严肃,说:“爸,肖童是为了我才吸毒的,他是在为我们工作的时候被人骗着吸了毒的。他因为这个让学校开除了。他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您说,我能不管他吗,我能不帮他把毒戒了吗?我可以不爱他,但不能不帮他!”

父亲的脸阴沉着,说:“生理上的瘾好戒,心理上的瘾难戒。你是打算帮他一辈子吗?”

庆春说:“爸,我也搞了这么些年缉毒工作了,我不是不懂毒瘾是怎么回事。要戒心瘾,主要是靠亲人的关心帮助体贴,让他对生活充满希望,要靠一个有爱心的家庭环境,让他有幸福感。如果他在生活中找不到这些,如果他的失落、苦闷,没有人去安慰,去开导,去化解,他当然就戒不了这个瘾。”

“他前一段住在咱们这儿,难道咱们没有安慰他吗?没有开导他吗?没有关心他吗?他在咱们家没有幸福感吗?什么都没有吗?他怎么还是改不了?”

父亲的声调越说越高,庆春也提高了嗓音打断他:“这需要时间!”

她的嗓门压过父亲,父亲的声音戛然而止,但他的脸孔仍然激动着。庆春压低了嗓子,她几乎用恳求的口气又说了句:“这需要耐心!”

父亲似乎没有接受,他哆嗦着说:“我不想和你吵架。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你现在也是大人了,我不能把我的看法强加于你。你的看法,也不能强加于我。这儿是我们两个人的家。”

这当然已经是吵架了。庆春心里难过极了。她站起来,抱起小黑的纸箱就离开了父亲的房间。父亲没和她道晚安,甚至也没问她把猫抱走干什么。她回到自己的卧室,把纸箱放在床头久久端详。心里也知道和肖童的相爱是多么遥不可及。或者,像夹在相册里的那枝干枯的玫瑰,美丽犹存,却早已枯死,只代表了风花雪月的往昔。

夜里她醒了好几次,打着手电去看熟睡的小黑。也许把对小黑的关切当做对肖童的思念是滑稽的,但她确实一见到它安静地睡着便心潮滚滚想掉眼泪。

早上起来,她来到父亲的单元里,父亲没有像往常那样起来为她做早饭,卧室的门也紧紧关着。她热了稀饭,炸了馒头片,煮了鸡蛋,摆在门厅的小桌上。又留了一张字条:

“别不吃早饭。吃完了再喂一次小黑。”

整整一上午她都在开会,研究着元旦行动的每一个细节。这个行动的原则方案已经由处里报局里,局里报部里,层层批准了,并且由局里出面联系了银行,同意借出七百万现金,在天津提款。去天津的先头小组预定在十二月三十日当天先期抵达,与当地公安机关取得联络,安排提款事宜,并做好接货的各项准备工作。

去天津的先头小组由欧庆春带队,三十日下午乘车走京津塘高速路到达天津。而李春强和杜长发则都留在北京,等候那个没有约定具体时间的电话,那个电话将会通知他们到天津的什么地方接头取货。

中午出发前庆春回了趟家,父亲的脸色已开始变得平和,但仍然少言寡语。他知道庆春马上要走所以很快帮她下了点面。吃而时庆春告诉他过元旦自己可能回不来了,问他一个人这年打算怎么过。他摇摇头,说,你走你的,你别管我。庆春心里老大不忍,出谋划策说,要不你找几个老战友来打打麻将,或者你到他们那儿去。父亲说,你就别管我了,新年又不是春节,怎么过无所谓,你春节最好就别出去了。

庆春一直是不希望父亲再续个老伴儿的,她从未主动提过这事。因为她总怕加一个陌生人进来,这家就不知道是什么味儿了。但每逢她连续加班或者出差在外,父亲一个人孤独在家的时候,她就觉得欠了他的。去年春节他们破了一个伪钞案,就是大年三十长途奔袭去四川起的货,不知有几次类似的年夜饭,父亲就是这样独守空房,自斟自饮,对影成二人的。

忠孝不能两全,她也没办法。吃完午饭,她收拾好东西,父亲和她一起出门。她说我几天就回来了您还送什么。父亲说我正好要出去散散步今天没风。两人一路走出来,来接庆春的车已等在路口。庆春站下与父亲告别,父亲迟疑了一下,开口说:

“等过了年,你回来,就让肖童到戒毒所把毒戒了。如果他愿意,戒完毒,我还可以管他。”

庆春笑了,明知车里同志可能远远的会看见,她还是在父亲脸上亲了一下。父亲也笑了一下,但笑得很苦,笑得并不开心。

他们到达天津以后,各项准备工作进展得很顺利,同时庆春也在向处长做电话汇报时,知道了肖童在吉林一切正常。根据吉林市局发来的情况,他和欧阳兰兰父女俩头一天上午去了骚达沟新石器遗址和文庙参观游览,中午退了酒店的房间去了松花湖滑雪场。元旦估计是要住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