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师兄(第4/5页)

听包世根这么说,权钝的心抽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车窗边的安全带,破车的安全带已经只剩下半截残片挂在车窗边了。

可是权钝不能在包世根跟前露怯,于是抱了膀子半眯着眼睛假寐。

权钝和包世根跟在那辆警车后面幽灵似的在街面上晃悠了一圈,几个像虱子一样寄生在街面上的流浪汉都规规矩矩地在他们固有的位置上各就各位地打盹休息。而白天挂在街道上的创建文明小城镇的横幅就像招魂幡似的在晚风中微微拂动。

权钝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间就会把横幅和招魂幡联想在了一起。

他们先从女疯子下手。

车嘎的一声刹在一个女疯子跟前,包世根就命令权钝下去,权钝提着橡胶棍懒洋洋地下去,正打盹的女疯子抬起堆了一堆乱茅草似的头,几缕卷曲的乱发下露出一双闪闪烁烁的眼睛,蓝莹莹的。

权钝心里抽了一口冷气。

但他还是一把将女疯子提了起来,女疯子又脏又臭,一股泥腥味儿或者是尿骚味儿从鼻腔里透入,直灌权钝的天灵盖,让他窒息得几乎快晕厥了过去。

女疯子破朽的裤子没有系裤腰带,半个屁股露在外边,不是一般的龌龊。

她居然朝着权钝莞尔一笑,我的个亲娘啊,猩红的牙床肉下是两排乌黑的牙齿,在夜里的暗光里闪烁着冷艳的寒光!

权钝屏住气息,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女疯子朝前面的那辆警车上拖,包世根极其配合地上去拉警车的车门,警察坐在驾驶室内边抽烟边看权钝和包世根表演。

两个女疯子倒是循规蹈矩的,没有费啥周折就弄上了警车,其中一个女疯子坐在警车里还满眼新奇的样子,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哼了两句流行歌曲。

倒是几个流浪汉要狡猾得多,其中两个见有车停在跟前,起身撒开了两条腿就要溜。包世根比权钝心狠手辣,冲在权钝的前面,握着橡胶棍甩开了膀子朝流浪汉的身上猛敲,流浪汉负痛,用手抱住脑袋,规规矩矩地原地蹲下了。然后,权钝、包世根就像挟持犯人似的把流浪汉押解上了警车。

在捕捉大师兄的时候却是费了一些周折,这丫儿不光身手敏捷,而且还有一条流浪狗护卫,权钝和包世根一度还奈何他不得……

昏暗的路灯下,吃饱了喝足了的大师兄坐在公厕旁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头埋在双膝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沉思。那条皮毛肮脏的流浪狗规规矩矩地趴卧在大师兄的身边,一副相依为命的样子。

面包车和警车嘎地刹在离公厕四五米远的地方,然后权钝拉开车门下车。

流浪哈巴狗很警醒,立刻抬起头,冲权钝低吠了一声,一双眼珠子变得恶狠狠的。

权钝对这肮脏的流浪狗心生厌恶,掂了掂手里的橡胶棍子。

流浪狗跳起来,朝权钝跟前蹿了两步,汪汪汪地狂吠起来。

这家伙首先朝权钝挑衅。

大师兄这时也抬起了头,又脏又黑的脸上浮光掠影地出现一抹浅笑,眼神阴森森的。

权钝是打算挥舞起手里的棍子,先结果了眼前那汪汪汪狂吠不止的流浪哈巴狗。就这家伙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一棍子足够了,保管叫这家伙永远闭嘴。

就在权钝把棍子挥舞在半空中的时候,大师兄却说话了:“住手,你不能打它。”

大师兄的音调不高,但声音里却充满了磁性,而且低频特重,权钝的耳膜居然被震得嗡嗡嗡的,手里的棍子就像被大师兄施了定身法似的,停在半空中了。

权钝盯着大师兄看,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当时他问大师兄:“为什么不能打它?它在挑衅老子的性子呢!老子还就打它了。”

说着权钝又要朝流浪狗下死手。

“你真的不能打它。”大师兄又说,看权钝的眼神不光是固执,简直就是执着。

大师兄这家伙把说话的音调始终控制在不急不缓的节奏上,显得抑扬顿挫的。

权钝就有点儿纳闷了,流浪汉是不该有这种底气十足的音调的。用这种音调说话的人一开口就是素质。什么是素质?素质靠装也是装不出来的。它渗透在一个人言谈举止的方方面面。就像当时的大师兄,权钝突然间就觉得这丫儿绝对不是个凡物,显得忒有素质。

于是权钝的棍子继续停在半空中,说:“为啥?”

“因为它比你通灵性!”大师兄说。

这丫儿是在骂老子呢!老子还不如一条流浪狗了?流浪狗比老子还通灵性了!这大师兄在直接挑战老子的人格底线啊!骂人不带一个脏字!这还了得!这……这……这不是狗眼看人低吗?

于是权钝立马就怒了,说:“老子还就打它了,连你一块儿打。”

一直举在半空中的棍子呼的一声就朝流浪狗挥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