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的手稿(第2/5页)

整艘船几乎已经被海水淹没,船桅也早已经被海浪打断、斜倒在船舷一旁,刚刚袭击轮船的海浪对我们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因为充进轮船的海水此时让船变得更加重了,这在突如其来的大风暴雨中有利于轮船的稳定。

我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从这一袭击中生还的,当时海浪太汹涌,而我早已经被撞得头晕眼花,后来我的神志终于清醒,却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被卡在船尾柱和船舵之间。我使劲让自己站起来,头昏脑胀地向四周查看,想到刚刚经历的一切,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后怕。

不一会儿,我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是差点误船的瑞典老伯的声音,我大声向他招呼,他终于看到了是我在叫他,于是才晃晃悠悠地像船尾这边走来。很快我们就看清楚了,原本热热闹闹的一整船人,如今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其他原本在甲板上的人已经全被摔到了大海中,无影无踪了,包括当时在船舱中睡觉的船长、大副和二副,我想他们或许就死在了自己的睡梦中。

虽然我想做点什么以保护这艘已经残破的船,但只有我们两个人显然是无法办到的。当察觉到这艘船正在慢慢下沉时,我们真是绝望了。暴风虽然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疯狂,可是仍然强劲,仍然不断地破坏这已经损坏严重的轮船,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并非全是坏事,因为我们的轮船需要在沉没之前借助风的力量赶紧逃离大海。

我和瑞典老伯都以为,我们活下来的机会渺茫,但是或许就是因为这令我们的身心备受摧残的风暴,没想到,我们非但没有立刻葬身大海,反而在这艘笨重却一直漂浮着的废船上多活了五天。这五天中,暴风雨并没有停的意思,可是或许就是为了折磨我们,船也始终在海上漂行着,并且在强风的吹动下,我们的“航速”竟然还不慢。幸好船上可以吃的东西还留有不少,只是这些东西虽能让我们活命,可说到底只不过是硬撑。

废船在前四天是一直向东南偏南的方向漂行的,据我猜测,我想我们应该是顺着纽西兰海岸“航行”的,但是第五天,风向却变了,渐渐地我们都感受到了冷。我一直在想,可能是因为太阳不够强烈的原因,所以才这么冷。因为一直以来太阳光都是很强烈的,直到暴风雨出现之后,太阳光才越来越弱,而现在基本上没有了。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天气的原因,因为在大约中午的时候,我们发现天空中本来就几乎微弱的太阳出现了我们从没见过的变化:阴晦无光,几乎就像被风吹跑了而沉入大海中一样。我们渐渐发现,好像是一股神奇力量一下子将太阳中心点的光芒给完全熄灭了,就像被吹灭的蜡烛那样地熄灭。太阳变成了泛着幽暗银光的东西,一下子沉入了大海。

我们的航行应该进入到第六天了。可是从我的角度来说,这一天一直没有来到。至于对和我幸运生还的那位瑞典老伯来说,他一直就认定第五天的黑夜还没有结束……当太阳沉没之后,我们的黑夜就一直没有结束,黑暗如同一件黑色的寿衣一样一直把我们紧紧包围着,船身二十步之外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虽然我们能够看到远处的海上不时闪现一些热带地区并不少见的磷火,可是这对于深沉的夜幕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在耳边似乎仍然能够听到暴风雨的咆哮,可是,我们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曾经的滔天巨浪。这么说吧,似乎我们被困在了恐怖沉郁、闷热乌黑的海上荒漠中。正因为如此,对于不少东西都迷信的瑞典老伯已经被恐惧主宰了,我却没有像他那样感到害怕,有时候,实在无聊的我甚至欣赏起了这种从未见过的奇景。

在这种黑暗中,我们实在不知道经历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在何方,感觉上我们是一直在向南航行,或许还能到没有人迹的南极进行一番探险?有一点是我们在航行中所没有想到的,那便是,在航行途中,我们没有遇到任何给我们造成大麻烦的挡路或阻碍我们前行的冰雹之类的东西。其中,暴风雨再次复活了,大有不把我们吞噬就决不罢休的架势。当时的我们实在没有什么能够应对的办法,所以心中只有一个概念,那便是苟活下去,能多活一分钟就算一分钟。

我想我一生中也没有见过那么猛烈的海浪,我们能从这样的海浪中得到幸存简直就是奇迹。瑞典老伯的解释是,因为我们的船本来就没有载那么多货物,这艘船原本便非常坚固和结实;相对于老伯的这个解释,我完全没有乐观,我以为之所以我们没有被海浪吞掉,是因为我们这艘破船的“航速”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