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归队 3(第2/5页)

他重回岗位的第一个行动就是搬走前任留下的北欧式样的浮华家具,将它们捐献给帮助俄国移民的慈善机构。现在,办公室看起来更像一位前线将军的作战室了。它更注重机动性和实用功能,而不是花样和优雅。沙姆龙选用的写字台,是一张又宽大又呆板的图书馆书桌。正对窗户的墙面是一排金属制的文件柜。在写字台后面的书架上,摆着一部三十年前造的德国产短波收音机。沙姆龙根本用不着无线电监听部门的每日简报,因为他自己就能流利地说六种语言,能听懂的语种更在一打以上。收音机如果出了问题,他更可以自己修复。事实上,他几乎可以维修一切电子产品。曾有一次,他的高级下属来参加一个为期一周的策划会议,却发现沙姆龙正盯着一堆拆散的零件——那是奎因·埃斯特的录像机。

办公室里唯一散发现代化气息的是写字台对面的一排巨大电视屏幕。他使用遥控器,一台一台地分别调整好频道。他的一只耳朵已经失聪,于是将音量调得很髙,直到三个男播音员声音(一个法国人,一个英国人,一个美国人)在房间里制造出猛烈的噪音为止。

外面,在埃斯特的办公室和他的办公室之间的房间里,沙姆龙的高级下属们已经聚集在一起,犹如一群僧侣在焦躁地等待着谒见他们的导师。他们是策划部的埃利,他就像一只机灵的小狗;服务执行官塔尔穆迪克·莫迪凯,还有来自欧洲司的天才型人物约西,他曾是牛津的高材生;勒夫,他是行动部的主任,有一副火爆脾气,在宝贵的闲暇时光,他最喜欢收集肉食类昆虫。似乎只有勒夫对沙姆龙没什么畏惧感。每隔几分钟,他就会将见棱见角的脑袋伸出门外,对着楼道吆喝:“看在上帝的分上,阿里!什么时候啊?今天晚上吧,我等得到吗?”

然而沙姆龙并不急,因为他可以肯定,关于那天晚上巴黎发生的种种,自己所知比其他人更多。

沙姆龙在椅子里坐了整整一个小时,虎着脸,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看着一台电视里的CNN国际频道、另一台里的BBC和第三台里的法国国家电视台。通讯员有什么要说的,他并不格外在意——他们此刻所知几乎为零,沙姆龙知道,他只消打个电话,花不了五分钟,爆一个小料,就足够让这些人享用不尽了。沙姆龙想听的,是亲眼见证刺杀事件的目击者。他们能说出他想知道的信息。

有个德国女孩在接受CNN采访,她描述了暴力攻击之前发生的车祸:“有两辆车,一辆面包车,一辆轿车。大概是辆标致吧,我不能确定。没过几秒钟,桥上的交通就堵住了。”

沙姆龙用遥控器给CNN按了静音,调响了BBC的音量。一名来自象牙海岸的出租车司机描述着杀手:深色头发,穿戴齐整,长得挺好看,很酷。事故发生时杀手曾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在桥上。“是个金发女孩,身材有一点笨重,外国人,肯定不是法国人。”不过出租车司机没有看到别的,因为炸弹爆炸的时候他藏在仪表盘下面,枪声停止之前就再也没抬起过头。

沙姆龙从衬衫口袋里取出一个磨旧的皮革面笔记本,小心地在桌面上铺开,翻到空白的一页。用他那动作精准的小手写下一个单词——

女孩。

沙姆龙的目光回到了电视。一位容貌美丽的英国女子,名叫比阿特里斯,正在向BBC的通讯员回顾事故经过。她描述了一场交通事故,一辆货车和一辆轿车相撞,由此带来道路堵塞,于是大使的坐车被困在了路上。她描述了杀手如何撇下他的女朋友,又如何边走边从包里抽出武器,如何将背包抛向加长豪车的车底,等着其中的炸弹引爆,然后平静地走上前,射杀了车内的每一个人。

接着比阿特里斯描述了杀手如何缓缓走向女孩——那个不多久之前他还热情亲吻的女孩,如何将几颗子弹射进她的胸膛。

沙姆龙舔了舔铅笔的笔尖,在“女孩”下面写下了一个名字——

塔里克。

沙姆龙拿起了他的加密电话,接通了他属下巴黎站的负责人乌兹·纳沃特:“他们在招待会上安排了内线。有人向外面的同伙通知了大使离开现场的消息。他们知道他的行车路线,于是制造了一起交通事故,阻塞桥上的交通,让司机无路可逃。”

纳沃特同意这个说法。他已经习惯性地同意沙姆龙的所有意见。

“在博物馆内有很多有价值的艺术品,”沙姆龙继续道,“我想里面应该装有精密的监控系统,你以为呢,乌兹?”

“那当然,老板。”

“告诉咱们在法国的同行朋友,我们想立即派一个团队去巴黎,监督对事件的调查行动,并给他们提供必要的支持。然后你动手把那些录像带弄好,装在袋子里给我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