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2页)

传递给戴尔瑞和其他资深探员的讯息是明摆的:你们已经过时了。

他仍然对于在莱姆实验室里遭受到的那句挖苦耿耿于怀,虽然那可能只是麦克丹尼尔的无心之语。

好吧,弗莱德,继续跟进,你做得很好。

他的意思是,我甚至不指望你能获取任何有关“为了正义”和“拉曼”的线索。

也许麦克丹尼尔批评得对。但不管怎么说,戴尔瑞有着一个在追查恐怖分子活动方面你所能期望的最棒的线人网络。他定期和线人们见面。他勤奋地操控线人,向恐惧者提供保护,向泪眼迷离的内疚者递上纸巾,向靠告密为生的人支付钞票,对那些自恃甚高,或按照戴尔瑞奶奶的说法,身材太大块而塞不进马裤里的家伙进行肉体与精神上的施压。

然而,在他搜集到的所有关于恐怖分子阴谋的情报里,甚至连尚在胚胎状态的计划都算上,都找不到任何一条有关拉曼的“为了正义”或严重的电弧闪络袭击的信息。

而麦克丹尼尔的手下坐在那儿,就有所斩获,确定了一个真正的威胁。

就像中东和阿富汗地区的无人机那样。你们知道吗,飞行员其实是在科罗拉多斯普林斯或奥马哈的哪条路边商业街隔壁……

戴尔瑞也有另一个顾虑,在年轻的麦克丹尼尔刚出现时产生的顾虑:也许他只是不像过去那么能干了。

那个拉曼也许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为.了正义”组织的潜伏小组成员也许正在布鲁克林或新泽西学习电子工程,就像9·11的劫机者在美国学习飞行一样。

此外,还有别的事儿:他必须承认,自己近来有点魂不守舍。他的另一人生——他是那么叫的,他把自己和瑟琳娜的生活放得离街道远远的,就像严防火焰靠近汽油一般——出了问题。而且是一些相当紧要的事:弗莱德·戴尔瑞如今做父亲了。瑟琳娜一年前生下了个男孩。他们事先谈过生小孩的事,瑟琳娜坚持认为,就算他们的孩子出生了,戴尔瑞也不会改变工作,就算这份工作包括执行危险的卧底任务。她能够理解,他的工作定义了他这个人,就像舞蹈对于她的意义;对于戴尔瑞来说,坐到办公桌后面,会是更加危险的事。

然而,做了父亲是否在改变他做探员的本事?戴尔瑞企望能带着普莱斯顿去公园、逛商店,给儿子喂食,对他讲故事。(瑟琳娜曾经走到婴儿房,莞尔一笑,温柔地把克尔凯郭尔的存在主义宣言《恐惧与战栗》从戴尔瑞的手里取走,代之以《晚安,月亮》。戴尔瑞没有意识到,甚至在那么小的年纪,文字都会对婴儿产生影响。)

地铁此刻停在了中村站,乘客们纷纷登上车厢。

出于体内的卧底探员直觉,他立刻注意到了四个人:有两个人几乎可以肯定是扒手,一个孩子拿着把小刀或美工刀,还有个大汗淋漓的年轻上班族,手紧紧地按在一只口袋上,用力之大,假如他不小心的话,他口袋里的可卡因袋子几乎就要裂开了。

街面……这就是弗莱德·戴尔瑞喜欢街面的原因。

但是这四个人和他的使命无关,他会让他们淡出自己的意识,正如他告诉自己的那样:好吧,你很窝囊。你漏掉了拉曼,你漏掉了“为了正义”。但受害者和损失是微不足道的。麦克丹尼尔故意装得高风亮节,但他还没让你成为替罪羊,还没有。换作别的人,也许早就那么干了。

戴尔瑞仍然可以找到一条通向不明嫌犯的线索,赶在另一次可怕袭击发生前阻止他。戴尔瑞仍然可以力挽狂澜。

到了下一个地铁站,他出了车站,开始向东走。他最后来到了杂货店、廉租公寓、昏暗老旧的酒吧、气味难闻的餐馆,以及招牌是西班牙文、阿拉伯文或波斯文的出租车叫车服务站。这儿没有西村步履匆匆的职业人士;这儿的人们根本就不会经常走动,而是坐在——多数是男性——摇晃的旧椅子或门口台阶上,年轻人身形瘦削,老人们大腹便便。他们都以谨慎的目光打量着路人。

严肃的街面工作就是在这儿完成的。这儿就是弗莱德·戴尔瑞的办公室。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一家咖啡馆的橱窗,看向里面——不太容易看清楚,因为玻璃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擦拭过了。

啊,在的,就在那儿。他看到了目标,那要么是他的大救星,要么是他永劫不复的地狱。

他最后的机会。

他用一只脚踝敲打另一只脚踝,以此确认绑在那儿的手枪没有移动位置,随后他打开店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