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南洋怨杯》第06章 法兰西银币(第2/3页)

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准备一只死鸡,丢在主厅外的地上,小堂妹是不可能办到的。就算她事先把死鸡藏在屋里,她偷偷带到主厅外,然后把死鸡扔掉,她的衣服总会沾到鸡毛,或者鸡血,然而她的衣服很干净。两位堂兄一直在屋里,小堂妹走后,他们不可能追到前面把死鸡丢出来,何况他们是跟我们一起跑出来的。

我想不通谁那么无聊,要用一只死鸡吓人,但想来想去,现在在场的人都没有可能作到这事。唯一的可能就是现在不在场的人,大伯父、老严、黄德军都在主厅后,要完成这个恶作剧只有他们办得到。但大伯父那几个人都那么严肃,他们会闲得蛋疼,偷偷地搞恶作剧吗?

这时,大伯父等人不动声色地从主厅后走出来,一看就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们看了死鸡,只是觉得疑惑,并没有像小堂妹那样吓得大喊大叫。黄德军走出来后,他倒很惊讶,然后对老严比划了好一阵子,老严弄明白后,又小声地跟大伯父细语。

过了一会儿,我们终于知道黄德军为什么惊讶了,原来地上的那只死鸡就是今天要做JI汤的那只鸡。早上,用来做早饭的馒头和鸡都不见了,本来大家都没在意,不想现在却看到那只鸡被杀了,然后暴尸主厅前。这只鸡被糟蹋得面目全非,黄德军认得出是原来的那只鸡,是因为他在鸡腿上绑了一根红绳。

“到底是谁干的,害得我们饿了一早上!”大堂哥饿得冒火。

二堂哥也很惋惜:“这么肥的一只鸡,要是那来炖,肯定很美味,现在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谁吃得下啊,快扔了吧。”

小堂妹点头:“那当然,赶快扔了,看着就倒胃口,还吃什么。”

好在我和木清香是与两位堂兄一起跑过来的,所以他们想冤枉我们也没折,我看大伯父他们也好像不知情,所以就觉得很奇怪,到底是谁把鸡杀死丢在这里,这么做的目的真的只是恶作剧吗?

黄德军站在大伯父身后,忽然他眼睛一亮,跑到死鸡那里翻碎碎的尸块。我伸头看了一眼,鸡肉里好像塞了一枚硬币,但又不大像,有点像旧中国以前的银圆。黄德军将那枚银币上的血渍擦掉,蹲着凝视了很久,像是认识银币的来历。大伯父叫老严把银币拿过去,也不管黄德军是否同意,比楚霸王还霸道。

木清香在我耳边轻语,她说她认识那枚银币,全名叫法属印度支那贸易银圆,俗称坐洋,为清末在华流通的外国银圆之一。后来我才得知,根据1952年在人民银行内部出版的《银元图说》,坐洋正式名称应为安南银元,亦称“坐人”、“法光”、因为这种银币正面所铸的自由女神坐像头上的花圈有光芒七束,又称“七角,但因为坐洋传得广,所以就一直这么叫了。

法属印度支那位于东南亚印度支那半岛东部,包括法属东京、安南、交趾支那、老挝和柬埔寨等地(相当于现今的越南、老挝和柬埔寨)。那时,这些法兰西银币用来购买中国茶叶,与一些茶人做生意。五通古渡在那时是来往海上的关键码头,如果这里遗留了法兰西银币,倒不足以为奇。不只是法国,还有英国,以及其他列强,当年运作的除了茶叶,还有制茶技术,那些银币其实远远不够抵消制茶技术的价值。

看着大伯父凝重的神情,我回忆起黄厝是买来,然后翻建的,前任主人是谁已经无从得知了。难不成黄厝原来住的是法国人,因为战争的关系,他们不能全部带走银币,所以留了几箱在这里?一想到钱我就心动,一点儿出息都没有,但那枚法兰西银币为什么会在死鸡的尸块里,又是一个难解的谜。

我看大伯父和黄德军的样子古怪,他们肯定知道银币的来历,但他们不愿多说,强逼也没办法。况且黄德军是哑巴,他想说也说不出。众人当中,老严的地位做低,所以丢死鸡的任务就交给他了,银币则被大伯父收去了。

事情告一段落,我们走进主厅,黄德军快把午饭弄好了,但小堂妹直嚷嚷没胃口吃饭了。顶着大堂哥厌恶的目光,我尴尬地站在一旁,可木清香丝毫不在意,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我在外面吃饱喝足,但三位堂兄妹不能外出一步,全因大伯父下了禁令,不许他们走出去一步。我此刻竟替三位堂兄妹感到难过,有这么一位难以沟通的父亲,难怪他们脾气也如此古怪。

木清香坐在我旁边,当我也坐下时,她小声对我说:“你大伯父身上的味道有点奇怪,和昨天的完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是不是他经常不洗澡,所以很臭?”我随口答道。

木清香叹了口气,像是对我很失望,她说:“他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茶香,这一次我闻得出来,因为太浓了,海风暂时吹不到主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