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3(第2/11页)

他突然转向哈萨斯,把对方从地上拉起来。“你怎么收到这个包裹的?”

“康克林先生,包裹送来时我就在场。”哈萨斯几乎翻着白眼。他的皮肤变得苍白,全身紧张得冒汗,“当时是我值班,不过我发誓它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柜台上。我没看见是谁拿进来,员工也没人知道。那时已经中午了,正好是退房时间,所以我们很忙,对方一定是趁机摆上去的——除此之外,没别的合理解释了。”

当然,哈萨斯说得没错。就在一瞬间,伯恩的愤怒突然消失,他还纳闷自己为什么要把眼前这个完全无害的人吓得半死。于是,他马上放开了哈萨斯。

“我很抱歉,哈萨斯先生。今天对我来说非常漫长,而且好几笔生意谈得不怎么顺利。”

“没关系,先生。”哈萨斯努力整理好身上的领带和外套,但随时注意着伯恩是否又会突然攻击他。“当然了,先生。我们在商场上都会承受不少压力。”他咳了几声,假装恢复平静。“请容我介绍您做个水疗——要恢复精力最好的方式就是进蒸汽室跟按摩了。”

“你真好,”伯恩说,“也许晚一点吧。”

“我们的温泉开放到九点钟,”哈萨斯松了口气,他终于听见一句比较正常的回答了,“不过只要拨个电话给我,我马上替您开放。”

“再次感谢你。麻烦送牙刷和牙膏到我房间,我忘记带了。”伯恩说完后,便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出去。

伯恩离开后,哈萨斯打开办公桌的抽屉,用颤抖的手拿出一瓶杜松子酒,倒进一个小杯子,不小心洒了一些在记录本上,但他不在乎,只是一口气喝干,让酒烧灼着从喉咙到胃里这一段路径。等他平静下来后,便拿起电话,拨了当地的号码。

“他十分钟前到了,”他没表明身份,直接对着电话那头这么说,“我的印象?他是个疯子。我告诉你是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没告诉他包裹是谁送的,他就差点把我给掐死。”

话筒在他流着汗的濡湿手掌中滑了一下,所以他换另一只手拿。然后,他又喝了两杯杜松子酒。

“我当然没告诉他,而且这里也没有记录。我都查过了。他很仔细地检查,可是什么都没有。”接着,他听对方说话。“他回房间了。对,我确定。”

他挂掉电话,马上又拨另一个号码,打给另一个更可怕的上司,告诉对方一样的讯息。结束后,他整个人倒在椅子上,闭起眼睛想,谢天谢地,我的部分终于结束了。

伯恩搭电梯到顶楼,拿出钥匙打开柚木质的双扇门,里面是间宽敞的单人套房,四周铺着高级织物。窗外,黑暗笼罩着具有百年历史,枝叶繁密的公园。这个岛以玛格丽特命名,她是匈牙利国王贝拉四世的女儿,十三世纪时住在这里的道明会修道院,而现在,修道院的遗迹就在东岸处闪烁着光亮。伯恩边走向浴室边脱掉衣服,把刚拿到的包裹先丢在床上。

他在莲蓬头下舒服地冲了十分钟,将水温调到最热,接着他才抹上香皂,擦洗身上的污垢。他仔细按压肋骨和胸肌,检查可汗对他造成的伤害。他的右肩很酸,所以又花了十分钟小心地做些伸展运动。在抓住油槽车的梯子时,他的右肩差点脱臼,而且痛得要命。他觉得自己可能拉伤了一些韧带,不过他也无计可施,只能尽量不运动到这个地方。

接着,他又冲了三分钟冷水,才走出淋浴间擦干身体,然后披上一件高级浴袍,坐到床上打开包裹。包裹里装着一把枪和备用弹药。亚历山大啊,他不只一次这么问过,你到底卷进了什么事?

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就这样坐在床上看着枪。他觉得这把枪透着一股邪恶,黑暗的力量就从枪管渗出。这时候,伯恩发觉,原来黑暗是来自他无意识的深处。他现在才突然明白,他的现实,并不是刚刚在购物商场里想像的那样。现实世界不是整齐有序、像数学方程式一样合理,而是杂乱无章的;所谓的合理,只是人类用一种系统将随机事件整理起来,让这些事看来有秩序有条理而已。

他惊讶地发现,刚刚突然迸出的暴怒,并不是针对饭店经理的,而是针对可汗。可汗让他蒙上阴影,并且迷惑他,最后还欺骗他。他什么都不想,只想把那张脸揍扁,让它从自己的记忆中消失。

看见那佛像,他就想起四岁大的约书亚。在西贡的一个黄昏,天空呈现橙黄色跟绿金色。大卫·韦伯刚下班,约书亚跑出屋外沿着河冲向他。韦伯抱起约书亚转了好几圈,然后亲吻约书亚的脸颊,但约书亚别过头去,他不太喜欢爸爸亲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