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4页)

有那么一下子静默的时间,他俯看穿着老旧羊驼呢外套的菲尔博士,然后飘眼看向衣橱以及娃娃屋还有木马。菲尔博士——他已经放下了烟斗和球拿起那张纸——只是闭眼坐着。

“先生,”菲尔博士宣布道,“我是个老笨蛋。”他抬起手,像是要挡住评语。

“说来,”他继续道,“这可是显而易见不需要特别强调。不过虽然我听了这么多年,尤其出自我太太跟海德雷督察长,我可从来没有完全相信过——直到现在。老天在上!我早该信你的智慧的!”

何顿霎时信心满满。

“那就没错啰,先生?我刚才写下的?”

“几乎没错,”菲尔博士说,“所以其实没什么差别。只有一点点不同——这你当然也已经推测出来了,而且正中靶心。”

他把那张纸揉皱,唰地越过炉网丢进空荡荡的格架里。

“我真是笨驴一只,”菲尔博士呻吟道,“会去担心那些!我早该知道你不至于误会——哎——呃!有些事情是有误会的空间。天哪,你可真叫我放下心来!”

何顿微笑起来。

“那么你是了解我的立场了,菲尔博士?我不想赶去伦敦的理由?”

菲尔博士空洞地看着他。

“嗯?”

“这个案子里我惟一挂心的,”何顿说,“是希莉雅。”

“正是,正是!不过……”

“多时不见,”何顿说,“我又找着她了。可是我才想了办法看到希莉雅,和她讲话,和她独处5分钟,马上就有人告诉我,医生嘱咐说我绝对不能见她。要不就是派我火速离开她身边——比方你现在就要派我去伦敦。

“呃,我不去。我去才真见鬼了。服从命令——不管来自军方或者哪里——我已经受够了。现在我只想跟希莉雅一起坐下来,把她留在我碰触得到的地方,几个钟头几个日子几个星期几个月一直下去。我就打算这么着,而且——”

他停了口。菲尔博士嘴巴大张,一脸颓丧地盯着他看。

“老天爷明鉴!”菲尔博士耳语道。“说来你是不懂啰!”

“不懂什么?”

“你有这脑筋,”菲尔博士说,指着格架下头揉皱的纸,“想出那个。难题没逃过你的眼睛。高高耸在那儿,叫其他事情全相形失色的,你却没瞧见……”

“瞧见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我亲爱的先生啊,”菲尔博士柔声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警察也许几天内就会以谋杀罪名逮捕希莉雅?”

死寂。

有这么句话常被人拿来取笑,说是房间好像在眼前晃来晃去。也许是因为房里的热对身体产生影响,再加上两天来神经紧绷老透不过气的关系,何顿现在就有类似的感觉。

他仿佛经由迷蒙的透明,看到磨损的墙壁、发黑的垫子、嵌上圣经故事瓷砖的壁炉,还有衣橱以及娃娃屋,浮上或者浮出原属之地,摆来荡去消融掉了,然后又归回原位。木马的玻璃眼睛仿佛是活的。不过菲尔博士这句话反倒是让何顿看来挺平静。

“讲这种话,”他说,“简直是胡言乱语。”

“是吗,我亲爱的先生?想想吧!试着想想吧!”

“我是在想。”(他说谎。)

“你难道看不出,他们可以针对希莉雅端出强而有力的指控吗?”

“根本无法指控她。”

“坐下,”菲尔博士重重地喘道。

比较靠近他们的那间娃娃屋旁有张老旧的椅子。何顿收好笔记本和铅笔——历经流浪的笔记本和铅笔!——端把椅子摆在火炉前菲尔博士的对面。

坐下以前,他稳着一只手找到一根烟点上。

“等等!”菲尔博士正要讲话时,他插口道。“你该不会认为——?”

“希莉雅有罪?不,不,不!”菲尔博士说。“我的想法跟你一样。而且我觉得,如果你用了脑筋的话,就会看到真正凶手的面貌。”

此时菲尔博士把椅子推向前,一脸诚恳。

“不过问题不在于我怎么想,”他继续说,“问题在于海德雷和麦登怎么想。她写的那封长信外加星期三晚上她跟你在游戏场那段谈话(被偷听到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昨晚的事,加起来就成了她的致命伤。”

何顿深深吸口烟。

“这两位绅士,”他平静地说,“认为希莉雅毒死了玛歌?”

“是有这倾向。对。”

“这个指控光看表面就很荒谬。希莉雅爱玛歌。”

“正是!对!这我同意!”

“呃,那该怎么解释呢?她动机何在?”

菲尔博士静静说道,眼睛一直没离开面对他的坚硬如石的脸庞:

“希莉雅,”他说,“真心相信她姊姊——因为索林·马许的关系——过的日子猪狗不如。希莉雅相信这点——直到现在,这你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