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的名画(第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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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呀,德卡尔伯!快进来坐。”BB夫人说道,热情地拉住他,给他一个轻轻的拥抱。她身上独创的香水味简直令他无法忍受。这种产自泰国的香水混合了胡椒,是她本人专用的东方香氛。他平素最讨厌女士香水,尤其是BB夫人喷的这种,但是为了生意也只能忍了。

“谢谢你的盛情,BB夫人。”德卡尔伯走进她铺着金色与白色大理石的前厅。头顶上是小天使雕刻装饰。

“哪里,你来得正是时候。”她说,仿佛她一直在请德卡尔伯,但是后者始终不愿受邀一般,实际上却是德卡尔伯屡次欲邀请她赴午宴而不得回应。

德卡尔伯试图小心地把右腿上的水甩干。来之前他去了趟越南杂货铺,那里到处是死鱼的腥味。德卡尔伯情愿花上一辈子来给默不做声、看起来还不识字的杂货铺掌柜指出法国香烟的位置。他看到刚好只剩下一包烟了,很怕有人会抢先付款。香烟买到了手,他感激涕零,决定前脚离开杂货铺就点上一支。掌柜的给了他一盒火柴,他平时很少用,不过这回他直接用火柴点了烟,没再伸手掏衣兜找打火机。可他走下人行道,正准备招手叫的士时,右脚却不小心踩到布满积水的下水道口。此刻,他感觉湿湿的裤子正紧贴在腿肚子上,他祈祷BB夫人千万别往下看。

幸运的是,她的手臂抡了个大圈搭在他的肩膀上。那只臂膀既骨感又富有肌肉,这种身材是BB夫人的粉丝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堪比厌食者的清瘦,却又不是一把骨头。BB夫人至少应该有六十岁了,比他还年长八岁,然而硬朗的身板配上完美搭配的衣饰,辅以外科整容手术的妙手回春,看上去像四十出头。

诡异的是,BB夫人会让他想起自己的老母亲。她们都有一头金发和很深的双眼皮。当然,他的母亲双眼早已深陷,那是经常被她男友殴打留下的证据,而BB夫人的双眼则是外科整容手术的杰作,有如维罗妮卡·莱克(4)般性感。不过BB夫人也会前一刻对他关怀备至,后一刻待他冷若冰霜,正如他母亲一样。

她领着德卡尔伯穿过廊厅,两边的墙上挂满了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名画,一幅接一幅地排列,犹如海报而非真迹。德卡尔伯的眼睛扫过每一幅作品,想看看有没有嘉诺的那幅真迹,而这,才是他赴这次午宴的全部目的。他得亲自核实宾尼和《邮报》记者所言为虚——一幅价值200万美元的名画被调包了。

德卡尔伯确实临摹过大师的作品,不过只是偶尔为之,像嘉诺这种大师的作品他是断不敢临摹的。所有拍卖行都用过赝品,但也只是在这些作品需要向外界展示的时候,此时展示真迹往往风险太高,保险费太贵。而仿制真迹的人——maîtres copistes(5)——其实也是艺术家,或者说未来的大师,因为他们能模仿得几无破绽。除非你一定要找到仿冒者的签名,那一般是用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笔触做的或白或黑的点和钩号,否则外行决不会发现这些作品与真迹的区别。不过,这些仿冒的作品再怎么天衣无缝,当它们的目的达到之后,一般都会被马上销毁,以免今后与真迹混同,真假难辨。误将赝品交付给客户在德卡尔伯的圈子里是不可饶恕的行为,业内人士会把你当作外行,干这行的对外行一点也不留情面。

他绝对有把握搞清楚嘉诺的作品是否为赝品。他只需将自身掌握的夏洛克的十八般武艺派上用场就行。决计此行显然也是需要勇气的,这一次,发现赝品的话,身败名裂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但是BB夫人的廊厅连个《无赖之轮》的影子都没有,只有欧洲风情画,都是BB夫人心仪的——爱德华·科尔特斯笔下的巴黎街头阴雨绵绵,詹姆斯·凯用模糊的笔触将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伦敦抹上了棕色和蓝色调,还有塞尚绘制的法国乡间景色。尽管BB夫人自命欣赏水平凌驾于本市所有人之上,甚至可以说在全国范围内无人能及,但是德卡尔伯觉得与欧洲人相比,她那种欣赏水平根本不值一提。BB夫人弥补差距的办法显然是大肆收藏名家名作,再安排手下的画师临摹这些作品。表面上,德卡尔伯为这些真迹所震惊,似乎难以自控地想要凑上前去嗅颜料留下的淡淡香气、感触古老画面的尘埃味,可实际上今天他只察觉到了嘉诺的那幅真迹不在此处。

“你之前见过查尔和托米了。”BB夫人说着,两人步入会客厅——淡红色锦缎装饰的墙围住于宽敞空间,内部家具极为奢华。BB夫人指了指夏洛特·拉福德-詹宁斯和托马西娜·温特斯,此二人旋即从缀有金叶的椅子上站起来,一人一边,轮流用细而坚硬的胳膊挽住德卡尔伯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