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萤(第3/11页)

大概是搞脏了,不得已才送到女人家附近的洗染店去的。做了违反生活常情的事,由于疏忽便露了马脚。

那个女人大概也未想到裤子内侧挂着洗染店的名签。

这真是由于疏忽而犯的错误吗?

这时,从内心另一角落传来了一个追问的声音。

若是错误,那本身未免过于幼稚了。

或许,这是那个女人的挑战也未可知。

荣子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那个女人在丈夫的心目中,现已占有稳固的地位。比起不育的妻子,还是会生继承人的情人好。虽还来见到对方,也可想象出她一定比妻子更年轻,更具有魅力。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偷偷摸摸地背着原配,倒是应该堂堂正正地让原配确认自己的存在了。

这种骄态,也许就是女人送到自己面前的挑战书。

难道那个女人至此已经占据丈夫的心田了吗?荣子又想到另一个令人恐惧的可能性。

女人这样强硬,恐怕不仅是因为独占了丈夫的爱情。不,女人绝不会这样浪漫主义地生活着的。比起精神追求来,她们常常更相信物质利益,不靠着男人就不能生存下去的女人那生理上的、历史上的弱点,决定女人必然是现实主义者。

况且,根本得不到妻子身份保证的情人,仅仅依靠男人的爱情,是绝不会发出骄横的挑战的。那么……

“终于怀孕了?”荣子不由得叫出声来。女人的身体绝对保证可以生育。耀造使她怀了孕,她就理所当然地成了泉田家财产和父权的嗣子继承人的“干母”了。

这使她比仅是名义上的不育的妻子,持有绝对稳固的地位。

——是的,一定错不了。女人怀孕了,所以要明确表明自己的存在——荣子醒悟了。

这以后,女人的挑战更加露骨了。以前,耀造从不把表示女人存在的物品带回家里来,可是自从发现洗染店的名签以后,有个女人存在的迹象逐渐明显了。首先把没有见过的手绢和梳子之类的带回来了。回来时穿的内衣,常和出差前穿的内衣不一样。领带、衣服、鞋抹的式样变化了。荣子没见过的新衣裳和携带品,不知什么时候也集中在丈夫的身边。荣子什么也没有说,所以耀造也许就认为得到了“免罪符”,渐渐地无所顾忌了。

女人的挑战逐日升级。现在夫妻间不说这件事,就表示其存在已成为公认的了。

但是,越蔑视妻子的地位,越坚定了荣子的杀机,这使仇恨的尖端已像枪的矛头一样锋利了。

耀造由于买卖上的原因,不常在家吃饭。吃饭几乎都是在店里聚餐。在家吃晚饭,一般是出差回来的夜里。

由于在自家吃饭是有数的,所以,荣子在丈夫出差回来的夜里,不让佣人做饭,亲自下厨做好丈夫喜欢吃的东西等着。

这一夜,出差去S市一周的耀造就要回来了,荣子花费了大半个下午,做了精制的菜肴。妻子亲手做饭,只让丈夫一个人吃,真是费尽了心思和工夫。在饭店的宴席上,当然是不会品尝到这种家庭风味的。

耀造从澡盆里一出来,因为要吃饭,才向摆着膳食的饭桌了一眼。

“啊,不好吃。”随后,只夹了一两筷子尝了一尝之后,就从出差携带的旅行包中,取出一个饭盒大小的包裹来。

打开包裹一看,是一个用麦秸编的古香古色的饭盒。

“扔了多可惜。”耀造有些胆怯地说,就把荣子精心制作的许多菜肴推到一边,开始吃起自己带回的盒饭来。

一瞬间,荣子感到自身中的血液好像发出巨响而逆流起来。它不仅践踏了妻子的领域,也蹂躏了作为女人的领域。

耀造不忍丢掉女人的盒饭,却屏弃了妻子精心为他制作菜肴。这不是对食物的选择,而是对为他做饭的女人的真诚和自尊的侮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在败于女人盒饭的妻子的饭菜前,荣子屈辱的地位得到确实的印证。此时,从内心深处不由涌起了一股实实在在杀机。

耀造害怕妻子阴冷的目光,屏声敛息地吃着盒饭。

荣子找了一个借口,暗地去了S市一天。鳟川町是S市北部的新兴住宅区,数年前开伐山林之后才建设起来的。现在房子之间还夹有树林、牧场和未开垦的原野。着眼于S市的发展,有很多企业买占了空地放置着备用。

白田洗染店位于为住宅区服务的新兴商店街。在这里一打听“根岸家”,马上就知道了。在阶梯式台基上的集体住宅中间,就是她的家,那是为出售而建筑的小巧而舒适的二层楼房。

虽然狭小,可也有个庭院,南面的日照也不错,采光和居住条件都是属于第一流的。

二楼的阳台上,晒着漂亮的友禅染(染上花鸟、草木、山水等图案的一种绸子)被褥。荣子想到丈夫和女人就是在这里纵酒行乐,不禁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