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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来,只见表妹安妮(7)从楼梯的扶栏那边探出头来。她金黄色的头发扎成两根长长的麻花辫,像系着铃铛的绳索垂了下来。

“理查!”她几乎用耳语的声音低声说,“你听说了吗?”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听说了什么?”当他走到近前时,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拖着他朝顶楼的教室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道,同时身子朝后倾了倾,对她急急火火的样子表示抗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在这儿不能说?难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她将他往教室里一推,然后把门关上。

“是爱德华!”

“爱德华?他生病了?”

“没有!是丑闻!”

“哦,”理查松了一口气。爱德华身上的丑闻从来就没断过,“怎么了?他有了新的情妇?”

“比这还要糟糕!哦,糟糕得多。他结婚了。”

“结婚?”理查说,他根本不相信,所以语气很平静,“他不会结婚的。”

“但他的确结婚了。这个消息一个小时前刚刚从伦敦传过来。”

“他不可能结婚,”理查坚持说,“国王结婚那是大事,事关契约和协议的问题,甚至事关整个议会,我想。你怎么会认为他结婚了?”

“我没这么认为,”安妮说。她说了半天,他却如此淡定,这让她有些不耐烦了:“全家人都很气愤,正在大厅里议论这事呢。”

“安妮!难道你在门口偷听了?”

“哦,别搞得那么正经。不管怎么说,我又不是刻意去听的,这事你在河对面都能听得见。他娶的是格雷夫人(8)!”

“谁是格雷夫人?格鲁比的格雷夫人?”

“是的。”

“但不可能吧。她有两个孩子,而且年龄很大了。”

“她比爱德华大五岁,可是长得相当漂亮——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

“他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已经结婚五个月了。他们在北安普敦郡秘密结的婚。”

“我还以为他会娶法兰西国王的妹妹呢。”

“我父亲,”安妮意味深长地说,“也这么以为呢。”

“是的,确实是。这样的话,他的处境就尴尬了,不是吗?娶法国公主这事谈了那么久了。”

“据伦敦来的信差说,父亲听完消息火冒三丈。因为这样显得他成了傻子了。她好像有一大家子亲戚(9),而他恨透了他们中的每一个人。”

“爱德华怕是着魔了。”理查把爱德华当作英雄来膜拜,认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对的。如今他变得如此荒唐,荒唐到不可理喻,不可饶恕,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着魔了。

“我母亲一定会非常伤心。”他说。理查想起父亲和爱德蒙被杀,以及兰开斯特大军兵临伦敦城下时,他母亲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她没有哭泣,也没有把自己封闭起来,自怜自哀。她安排他和乔治去荷兰的乌特勒支,就像让他们去学校念书一样。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但她平静下来,也没有流泪,而是忙着为他们准备冬天横渡英吉利海峡所需的温暖衣物。

然而,这样一个更大的打击,她又如何能够承受得了呢?这毁灭性的荒唐之举。荒唐到令人震惊。

“是的,”安妮柔声说,“可怜的塞西莉姑妈。爱德华这样去伤害每个人,真是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不过爱德华仍然是“完美无缺”的。如果他犯了什么错误,那是因为他生病了、着魔了或者中蛊了。理查仍然对爱德华满怀忠诚,全心全意地效忠他、爱戴他。

即便许多年以后,他的忠诚——成年后他对爱德华的了解和认同感加深,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忠诚——依然是全心全意的。

接着,故事进展到塞西莉·内维尔的苦难日子,她试图重新修复与儿子爱德华的关系,心里又喜又愧,不过她的侄子沃里克(10)完全气晕过去。然后作者不惜笔墨地描述了这位以“镀金色”头发著称的无可挑剔的贤淑佳人(11),成功地做到了其他温良美人做不到的事情,以及她在雷丁修道院加冕成为王后的情况(她在沃里克沉默的抗议中登上王后宝座,沃里克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伍德维尔那一大家子人,看着他们的姊妹伊丽莎白加冕成为英格兰王后)。

理查再次出现在书里时,他正准备启程前往林恩(12),但身上分文不剩,正无路可走,这时一艘荷兰船恰好停靠在港湾里。与他一起的还有哥哥爱德华、爱德华的朋友黑斯廷男爵和几个随从。一行人除了身上的行头,一个子儿都没有。一番讨价还价后,船长同意以爱德华的毛皮斗篷充当船费。

沃里克伯爵最终对伍德维尔家族忍无可忍。他曾经帮助堂弟爱德华当上英格兰国王,那么他同样也可以让爱德华下台。这番举动获得了整个内维尔家族的支持,甚至连执拗的乔治都提供了积极帮助,令人难以置信。在乔治看来,迎娶沃里克的另一个女儿伊莎贝尔,从而获得蒙塔古、内维尔和比彻姆三个家族半数土地的继承权,要比忠实于他哥哥爱德华更合算。短短十一天内,沃里克发动了震惊英格兰的兵变,而爱德华和理查不得不辗转于荷兰阿尔克马尔和海牙之间,从十月的泥地里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