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略(第3/4页)

  "施主明白吗?"

  

  "不明白。"

  

  "这么想想……"

  

  僧人的口吻变得像在述怀。

  

  "这么想想,贫僧离开故乡之后,行路迢远,却终究没能离开囚禁自己的牢槛。但是,那厮却轻易地破槛而出--轻而易举。逐牛、得牛、成牛,噢噢,对那厮而言,根本没有所谓的牢槛。贫僧是多么的不成熟啊。"

  

  "师、师父在说些什么啊?"

  

  "所以……"

  

  "所以您才把他杀了?……"

  

  "可以说是这样,也可以说不是这样。"

  

  "我不懂,完全不懂。我这种人不可能明白师父说的大道理。双眼失明的我,连倒在这里的东西是什么都毫无头绪。师父说这是人的尸骸,还说杀了他的就是您自己。但是,师父又说您没有杀人,说您杀的是牛。如果师父杀的是牛,那么在这里的就应该是牛的尸骸;另外,这具尸骸若是人的尸体,那么就是师父杀了人。这是世间常理,不可歪曲之事。纵然变换再多的说法,事实就是事实。诡辩不可能扭曲真实。在这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虽说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然而我却无法加以确定。这么一来,和受到嘲弄根本没有两样。"

  

  "没什么,在那里的东西,就是施主所看到的东西。"

  

  "又出此过分之戏言。"

  

  "贫僧并未说笑。喏,施主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什么?"

  

  "明眼之人所能够看见的,其程度有限。"

  

  冷风穿过树林而来,拂上尾岛的后颈。

  

  阴冷的空气徐徐笼罩住尾岛。

  

  "世界就如同施主所见,那便是施主的世界。那么,无须介意贫僧之言。施主就这样接受自己所感觉到的即可。"

  

  这……

  

  这不是什么牛。

  

  当然,这事打从一开始就再清楚不过了。

  

  沙沙--声音响起。

  

  枝桠上的积雪掉落了。

  

  僧人道:"施主害怕死亡吗?"

  

  "这……"

  

  "贫僧在问,施主害怕死亡吗?"

  

  "怕、怕啊。"

  

  "何故?"

  

  "嗯……"

  

  感觉不到气息。

  

  自己现在对话的对象……

  

  真的是人吗?

  

  就算是人--

  

  也是……杀人凶手。

  

  沙沙。

  

  积雪落下了。

  

  此时,尾岛总算客观地掌握到自己面对的不寻常状况。

  

  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脚往后挪了一步。丢掉拐杖真是失策。他在大惊之余扔掉了拐杖,现在完全不晓得仅次于性命的宝贝手杖掉到哪里去了。在这种状况下胡乱地鲁莽行动,根本是有勇无谋。尾岛一边后退,一边用脚尖摸索拐杖的所在。

  

  找不到拐杖。

  

  锵--声音响起。

  

  "贫僧方才以这把锡杖挥到那人的头上,那人死了。只是这样。在那之前与之后,有任何改变吗?"

  

  "杀、杀人凶手……"

  

  锵--声音再度响起。

  

  "杀人凶手!"尾岛尖叫。

  

  接着他往后倒退了两三步。

  

  僧人发出踏过雪地的声音,逼近尾岛。

  

  锵、锵--锡杖发出声响。

  

  尾岛的膝盖……软了。

  

  他勉力支撑不瘫坐下去,右手往前伸出。

  

  左手在背后摸索。然而手却只是抓过空气--背后什么都没有。

  

  尾岛突地屈起身体,双手撑在雪地上,朝着僧人应在的方向伏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