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蘑菇下山(第3/9页)

血蘑菇在屋后躲了一宿,转天又来偷听。因为东山林场里就这么多人,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能传得沸沸扬扬,何况是有人撞邪?他怕牵扯自己头上,非得听出个结果才踏实。包大能耐家一儿一女,女儿还小,儿子叫包亮,虚岁十四,长得随他娘,单薄瘦小,猴头巴脑的,脾气却随他爹,毛毛愣愣、咋咋呼呼,调皮捣蛋出了名。包大嫂子隔三岔五就得揍他一顿,要不然他能把房盖儿挑了。这个包亮一早跑去请搬杆子的,从东山林场到猎屯,可以走一条较近的山路,这条路也比较安全,常年都有人来人往,没什么野兽。包亮失了慌张一路小跑,行至途中,老远看见山道中间蹲着一条大狗,起初没多想,及至近前才看出来,那条“大狗”浑身灰毛,拖着条扫帚一样的大尾巴,两个耳朵支棱着,张开大嘴,吐着舌头,眼光凶狠,分明是一头恶狼!包亮的脑袋“嗡”的一声,但到底是在林区长大的孩子,知道狼的脾气秉性,天生多疑,最怕怪响,也是急中生智,想到随身背着书包,里面有一个铁皮铅笔盒,隔着书包摸到铅笔盒,掏出来攥在手中,晃得叮当作响,撒腿如飞逃回了林场,好在恶狼没追上来。包亮知道他爹得了怪病,倘若这么回去,准得挨老娘一顿“擀面杖”,怎么也得去到猎屯,把搬杆子的请回来。于是又绕远走另一条路,怎知那条路上的木桥断了过不去,一来一往天就黑了,等于白跑了一整天,什么也没干成,垂头丧气回了家。血蘑菇暗暗寻思,包大能耐是上山打狼撞了邪,他儿子去找搬杆子的,又被狼挡住去路,这个狼成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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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包亮又是一早出门,走的仍是较近的那条山路,这一次没遇到恶狼挡道,却仍没去成猎屯,因为半路上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太婆,脸上皱纹堆垒如同老树皮,二目通红,布满了血丝,长得跟那头狼一样,嘴里叨咕着什么,还伸出多了一指的右手来抓他,吓得包亮扭头就跑,说什么也不敢再往那边走了,结果又耽搁了一天。包大嫂子不信儿子的话,以为这孩子贪玩误事,气得又揍了包亮一顿笤帚疙瘩,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大山里头不比别处,天一黑什么也干不了,当天夜里又下起了雨,只能等到明天再说。

血蘑菇披着雨衣,躲在屋外听了多时,猛地记起当年有一伙厌门子,在鸡脚先生的带领下来到关外,坑害了许多安分守己的良民。他和白龙闯入大烟馆,端了厌门子的老窝,一举除掉了这伙人,不仅得了许多财货,还搅得龙江县城天翻地覆,替绺子扬了名立了威,四梁八柱没一个不挑大拇指,那一年他才十八岁,现在想起来,真如隔世一般,远得不能再远了,却又历历在目,近得不能再近了。当时听老鞑子说过,厌门子中干什么行当的都有,其中有个六指蛊婆,来自湘黔交界之地,专躲在暗处放蛊害人,为祸不在厌门子首领鸡脚先生以下。不过他和白龙打死了的那伙厌门子中并没有六指蛊婆,估计这个婆娘不在场。后来血蘑菇亡命山林,早将此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一晃过去几十年,难道说厌门子的六指蛊婆还没死?并且来到了东山林场?虽觉难以置信,但这就说得通了,包大能耐上山打狼,遇上了六指蛊婆,他负责林场的保卫工作,在深山老林中见到陌生人,肯定会上前查问,因此让对方下了蛊灭口!据说放蛊之人会千方百计阻止解蛊,否则蛊术反噬其身,死状惨不可言,如去请人解蛊,无论走哪条路,放蛊的都会堵在路上。怪不得包亮一连两天出不了林场。实际上关外的人没见过蛊术,搬杆子的来了也没用,但是下蛊的不会担这个风险,只要再耽搁一天,包大能耐非死不可!

巫蛊乃不传之秘,不存在拜师学艺那一说,从来没有传授蛊术的,更没有专门去拜师的,《厌门神术》中也没有任何记载。血蘑菇是老鞑子拉扯大的,老鞑子早年间行走江湖,对付过放蛊的婆子,他曾告诉血蘑菇:“会蛊术者大多是苦命之人,且下场极惨,明收传人几乎不可能,只能通过阴收,用打糍粑、扎彩绣、纳鞋底、做饭菜之类的借口聚集众人,再以研讨技艺为由问众人‘会了吗?得了吗’?倘若有人回应‘会了,得了’,这句话一出口,兴许就将放蛊者的蛊术尽数得去了。正因为是阴传,所以很多得了蛊的人,尽管一辈子放蛊害命,但是到死也未必知道自己身上的蛊到底长什么样。会蛊术者之所以多为女子,罕有男子,皆因女子意志薄弱,易于传蛊。会蛊术者常常双眼通红、行动迟缓、语无伦次,至此必须放蛊害人,如若不然,轻则暴病,重则横死。放蛊的手段也是千奇百怪,无孔不入,双手掐着一个诀,或在你身上摸一把碰一下,或要你一句话,使你中蛊于无形之间,根本防不胜防。手段最厉害的是通灵蛊,能让丝绸变得比铁板还硬,传言可凭此术走刀梯、踏火海。有通灵蛊的非同小可,至少害过千条人命,绝不可与之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