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意气入云天(第2/4页)

曲长负道:“是吗?”

齐徽恳切道:“既然生命都可以从头再来,那么一切都还有弥补的机会。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共历风雨,我知道你志在凌云,你要的我都可以给,甚至包括我这条命1,只……只当我求你,留在我身边。”

如果这时候有任何一个外人在,一定都会惊讶到眼珠脱眶,高贵冷峻的太子殿下,竟然也会有这样低声下气,极尽温柔的时候。

但曲长负眉目沉静,却道:“真是感人的说辞。可惜殿下,你我之间的裂隙,从来不在于重生多少次。”

“我相信你此刻说的话皆为真心,你或许可以为我死,但你活着,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能够放弃手中的权力。太子啊,权力令人着迷,抓的愈紧,愈怕失去,愈不容许忤逆背叛,如此,便会生疑。”

齐徽道:“我不会……”

曲长负摆了摆手:“我不否认,多年并肩,风雨同舟,或许每次一战的默契之后,会积攒出那么一分两分的真心,但这东西太不易消磨,所以,我早扔了。”

他总是这样的清醒残忍,齐徽忽然说不出话来。

曲长负却是一笑:“没法反驳?我了解你,因为咱们本就是同样的人。上一世我帮你,我跳崖,皆是为了我自己,从头到尾都跟你没有关系。”

他一转身,衣袂飞扬:“我们回不去了,也不值当回去,前尘如何,尽忘罢!”

*

太子这个位置,不好坐。

齐徽生长于深宫的刀光剑影之中,每一程走来,都是步履维艰。

但同样,世间之人穷尽毕生所追求的名、权、利,他都唾手可得,被万千人景仰注视,显赫无比。

于求而不得之苦,从未识得其中滋味,今日方知,竟是心痛至此。

他看着曲长负转身离开自己,他的身姿挺的那样笔直,又那样淡漠,灿烂暖阳照在一袭青衣之上,仿佛也只剩下了寂寞。

他觉得胸口一阵钻心的疼,这人说话总是七分真,三分假,仿佛真心,又太过骄傲。

谁又真的可能无坚不摧。

非得一路跌跌撞撞,头破血流,才能学会痛了也不说,伤心也不显露,站在那里,冷硬的似乎不需要任何感情。

为什么当年不懂这些呢?

齐徽不想再看曲长负的背影,猛地转过身,只见宋彦朝着自己走过来。

看到他的时候,宋彦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之色:“殿下,您……”

齐徽抬手一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落泪了。

他不语,将眼泪擦去,开口时仍是平时平淡的语调:“俊才,近几年可曾有过你父亲的消息?”

宋彦还在因为看见齐徽落泪而震撼,不提防他又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怔了怔才道:“没有啊。殿下,父亲即便想要与家里的人联系,也必然是先将书信通过东宫暗卫之手,这点他自然不会违背。”

齐徽颔首道:“孤明白。只是随口一问,你也不必紧张。”

这次,他一定要好好关注黎秋河一事。

毕竟他与曲长负之间的关系已经脆弱到经不起半点折腾,但齐徽并不愿放手。

宋彦沉默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方才臣见殿下在同臣的表弟交谈,此时您神色有异,不会是他冒犯了殿下罢?”

齐徽不欲多说:“他没有。此事你不必管,下去罢。”

宋彦退下之后还忍不住在心里思量,宋家的整体立场虽然中立,但他身为东宫侍读,自然是将宝都压在了齐徽身上。

齐徽近来举动频频有异,上回病倒,据说是为了什么死去的心上人,这回竟然会在曲长负跟他谈话之后落泪,难道是曲长负给他提供了那位“心上人”的消息?

可刚才自己出言试探,齐徽说到“他没有”那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分明十分柔软。

宋彦的脚步停住,忽然想起之前京城中“三王皆倾心曲郎”的传闻,他平素对这些无聊的流言从来不感兴趣,然而这一回……

他这个表弟,素来招人稀罕的很。

莫非当真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状况发生了?

*

待众人休整完毕之后,晚间在草原上举办了盛大的宴会,第二日,游猎正式开始。

草场外围搭了一座高台,视野开阔,以供众人在台上观赏下面的人比拼骑术、箭术与打猎。

隆裕帝放眼望去,只见草上林间猎物丰美,驰骋在其中的儿郎个个骁勇,只觉得心情甚佳,笑对着梁国使臣李淳说道:

“听闻梁国四季如春,这样的秋日苍茫之景,三皇子怕是不常见到吧?”

李淳欣然道:“正是。见惯了万物萌生,百花绚烂,如今草木枯黄的萧瑟秋容,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怪道人言郢国文墨昌盛,日日对着这样的景色,难免思绪无穷啊。”

他这话说出,周围的郢国臣子笑容都不觉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