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月 13 日(第4/10页)

卡雷·斯韦德鲁普也算是幸运虫了。但幸运虫能否跟得上伦德的生活步调,这就要看造化了。

过了一会儿,直升机降低高度重新转弯。大海好像忽然直扑约翰逊而来。一栋白色高楼映入眼帘,感觉像是漂流在海面上。他们开始降落。有好一会儿,可以从侧窗看见整个古尔法克斯 C。四根钢筋水泥柱架起的庞然大物,150 万吨重,总高接近 400 米,超过一半的高度位于水中,那里有许多储油槽依附在水泥柱上。白色高楼是生活区,只是这巨无霸的一小部分而已。对约翰逊这个门外汉来说,主体是一层层重叠甲板形成的混乱结构,上面尽是高科技设备和一些谜样的机械,层层甲板用几米粗的管道连接架起,起重机置于两侧,中央是石油界的大教堂—钻油塔。远处的海面上,从一个巨大钢制悬臂的尖端冒出永不熄灭的火焰,燃烧着与原油分离后的天然气。

直升机来到生活区上方的平台,降落得出乎意料地平稳。伦德打了一下哈欠,在允许的范围内伸了伸懒腰,然后等螺旋桨完全静止。“还挺舒服的。”她说。

有人笑了。出口梯打开,他们来到外面。约翰逊走到甲板边缘往下看,海浪在大约一百米下方。一阵冷风吹进他的连身外套。“有什么可以弄翻这平台的?”

“没有任何东西是不会被翻倒的。别啰嗦了。”伦德抓起他的手臂努力跟上其他同行者,他们都快在视线内消失了。一个矮小、强壮、蓄着显眼八字白胡的男人站在钢梯平台上对他们挥手。

“蒂娜,”他喊着,“想念石油啦?”

“那是拉尔斯·约仁森,”伦德说。“监管古尔法克斯 C 直升机及船运的负责人。你会喜欢他的,他的棋下得很好。”

约仁森朝他们走来。他穿着挪威国家石油的 T 恤。对约翰逊来说,他看来倒像是加油站的服务员。

“我想念的是你。”伦德笑着。

约仁森笑得合不拢嘴。他热情地拥抱她,结果形成他的白色密发消失在她下巴底下的画面。接着他和约翰逊握手。“你们真是挑对日子了,”他说。“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可以看见整个挪威石油工业的骄傲。一个岛接连一个岛。”

“现在忙吗?”约翰逊边下阶梯边问。

约仁森摇摇头。“不比平常忙碌。你到过钻油平台吗?”

“好久以前的事啰。你们目前产油量多少?”

“恐怕是愈来愈少了。古尔法克斯长久以来产量都很稳定,约 20 万桶,来自 21 个钻油孔。其实我们应该对此感到满意了,但我们却没有。可以预见,尽头就快到了。”他指向海面。大约几百米外,约翰逊看见一艘油轮停在一个浮标旁边。“我们正在装油。还有一艘要装,今天就这样了。总有一天会愈来愈少。石油的产量正在逐渐递减当中,没有人有通天本领可以改变这个事实。”

抽油处不在平台正下方,而是在平台四周。油抽上来之后,先用盐和水清洗,与天然气分离,然后送到依附在平台支柱上的储油槽,从那里经由管线,再抽到浮标处。平台周围方圆五百米安全区内,除了维修平台的船只,一律不许任何交通工具经过。

约翰逊东张西望地观察这座钢铁城堡。“托瓦森号不是应该停靠在这里吗?”他问。

“在另一个浮标处,从这里看不见。”

“连研究船也不能开近一点吗?”

“不行。研究船不属于古尔法克斯的船,再说,它对我们来说体积太大了。混账!老是要跟一堆渔船解释,叫他们把屁股放到别的地方去。真是受够了!”

“你们常跟渔夫发生冲突吗?”

“还好啦。上星期我们逮到一些穷追鱼群、一路追到平台下面来的。这种事偶尔会发生。古尔法克斯A最近情况比较严重。小型油轮有几处机械故障。结果差点造成油轮撞上平台。我们本来准备送一批人手过去修理,后来他们自己就搞定了。”

约仁森不疾不徐叙述的事,实际上是人人惧怕的潜在危机。如果加满油的油轮脱缰撞上平台,轻微的碰撞就可能让较小的平台产生摇晃,更可怕的是有爆炸的危险。即使平台上都全面装有自动灭火系统,只要有星星之火,便会立刻洒下几吨的水。不过,一艘油轮爆炸就表示没戏唱了。

当然,这种不幸事件很少发生,有的话也多在南美地区,因为那里的安全措施做得太马虎了。北海的石油工业都还算严守规矩。如果风太大,通常油轮就不会装油。

“你变瘦了。”蒂娜在约仁森帮她开门时说。他们进入生活区,走过一条走廊,走廊另一端有扇一样的门,通往住宿区。

“你们这里伙食怎么样?”

“人间美味,”约仁森窃笑着,“厨师真的是太棒了。你应该来参观一下我们的餐厅才对。”他转向约翰逊继续说,“相较之下,丽兹饭店只能算是路边摊。其实是我们平台的主管相当反对北海啤酒肚,他下令要我们把多余的脂肪减掉,否则就禁止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