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2页)

他按了一个键,转盘“咔嗒”一声,换上了一张新的幻灯片。画面最下方的摄影胶片上出现了一片明暗交替的条纹。

“你们在中学物理都学过这个,对吧?这是一幅干涉图形。灯泡发出的光像波纹一样传播,穿过两条缝隙,这时的缝隙就像两个独立光源,每一个都在发射光波。好,当两列光波和摄影胶片碰撞,部分光波会互相抵消形成黑色带,还有部分会相互增强形成明亮的光带。”

有几个学生在下面点头。

“但是你们还在中学物理学过:光并不总是表现得像波动,有时候它还表现得像粒子。自然,我们把光的粒子叫作‘光子’。现在,我们把灯泡的功率调低,将会发生什么?当我们把功率调低到每次只发射一个光子,又会发生什么事?有谁知道?”

一个红发女人举起了手。

“蒂娜,你说。”帕皮努点名。

“如果只有一个光子通过的话,它就会在摄影胶片上留下一个光斑——假若它能通过缝隙。”

帕皮努微笑:“按理说的确该这样。可实际上,即使一次只发射一个光子,你还是能看到明暗交替的光带,还是会有干涉图形出现。”

“可是,如果一次只有一个光子通过,那又怎么会有干涉图形呢?”凯尔提问,“我是说,那个光子在和什么东西干涉呢?”

帕皮努举起了食指:“就是这个问题!答案可能有两个。其中的一个非常古怪:在从灯泡飞向胶片的途中,单个光子分裂成了几列光波,其中有一些通过一道缝隙,另一些通过另一道缝隙,由此形成了干涉图形。”

“但还有一个答案、一个非常有趣的答案:那个光子没有分裂,它仍然是一个单独的光子,前面的两道缝隙,它只能通过一道,不能两道都通过——但这仅仅是在这个宇宙里。就像你,凯尔,可以在两条路径中任选一条绕过皇后公园,这个光子也可以在两道缝隙中的任选一道——在另一个平行的宇宙里,它的确走了另一条路径。”

“但我们是怎么看到干涉图形的呢?”德阿努齐奥嘴里嚼着口香糖提问,“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站在议会大厦的南边,我们不可能看到两个格雷夫斯,一个从东边绕,另一个从西边绕。”

“问得好!”帕皮努发出一声欢呼,“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这样的:双缝实验是平行宇宙的一个特例。一旦光子遇见双缝,原本单一的宇宙就分裂成了两个,然而只有在光子的行进途中,这两个宇宙才是独立存在的。由于光子实际走了什么路径并没有差别,所以两个宇宙重新塌缩成了一个单一的宇宙。而两个宇宙曾经存在的唯一证据,就是胶片上留下的干涉图形。”

“可是,如果光子选择哪一条缝隙是有差别的,那又会怎样?”后面的鲁普山问道。

“在任何一个实验里,如果缝隙的选择会造成差别——进一步说,如果你能测出光子通过了哪条缝隙,那么你就不会得到干涉图形。如果两者有差别,两个宇宙就不会合二为一,它们会作为两个独立的宇宙继续演化。”

这是一堂令人兴奋的课——帕皮努的所有课都令人兴奋。另外,课堂上的这个比喻也让凯尔背负了一生:选择,分岔的路径。

那是在1996年,虽然他和希瑟都还是学生,但他已经知道了他该如何选择:他想生活在他们有了一个孩子的那个宇宙。

于是,那年十一月,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玛丽·罗莱恩·格雷夫斯,呱呱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