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GHT 第八章 前往欧格瑞恩(第4/8页)

我在赛斯河与艾尔河之间那片壮丽的斜坡地上缓步向前,走得不慌不忙,在这些领地的旷野中逗留了几个早晨。人们正在收割庄稼,所有的人、工具、机器全部上阵,要赶在变天之前将这一大片金色收割完毕。那一个星期里,我走过的地方都是金灿灿的,天气也都是那么温暖。晚上,我住在没有亮光的农舍或是点着炉火的部落大庁里。入睡之前,我会走出屋子,走进庄稼地,踩着干燥的禾茬仰望星空。秋风大作,周围一片漆黑,闪耀的星星仿若一座座遥远的城市。

其实我很不愿意离开这片土地,因为我已经发现——尽管这一点对于一位特使来说无关紧要——这里的人对陌生人是如此友善。我惧怕重起炉灶,费劲地用另一种语言向另一帮听众讲述自己的事情,何况还可能再次遭受失败。我前进的方向更多是向北而不是向西,还不停地调整着路线,因为我很想去卡亥德与欧格瑞恩争端的发生地西诺斯谷区域看看。虽然天气还很晴朗,温度却已经开始下降了。最后,在快要走到萨西诺斯的时候,我开始转而向西,因为我想起来,边界线上有一道防御线,从那里离开卡亥德也许不是那么容易。而这边的边界则是艾尔河,河道很窄,跟格雷特大陆所有的河流一样非常湍急,还挟带着冰块。于是我折而向南,走了几英里后看到有一座桥,这座桥连接了两个小村庄,卡亥德的帕瑟艾尔村和欧格瑞恩的西乌温辛村。两个村子像两只睡眼,隔着咆哮的艾尔河相望。

卡亥德这边看桥的守卫只问了问我是否打算当晚返回,随后便挥手放行了。欧格瑞恩这边的守卫则叫来了一名检察员,审查了我的护照和文件,用了大约一个时辰(卡亥德计时的一个时辰)。他扣下了护照,告诉我第二天早上来取,给了我一张西乌温辛共生区中转站用餐住宿的凭证。在中转站主管的办公室,我又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主管看了我的文件,又跟共生区边防站——我刚刚就是从那里来的——的检察员打电话核实了我那张凭证的真实性。

我翻译为「共生区」的这个欧格瑞恩词汇,我无法准确地加以说明。它所源自的那个词意为「一起用餐」。现在这个词涵盖欧格瑞恩所有的国家/政府机构:整个国家、组成这个国家的三十三个地区、组成这些地区的城镇、农业公社、矿区、工厂等等,一起组成了共生区。「共生区」这个词适用于上述所有这些机构。「共生区成员」这个词通常是指那三十三个地区的首领,他们组成了大欧格瑞恩共生区的行政及立法管理机构,但也可以指公民、民众。这个词的泛指义跟特指义没有什么区别,既可以指称整体也可以指称局部,可以指整个国家,也可以是每个个体。这种怪异的用法,这种指称的不严密,恰恰体现了这个词最为精妙的含义。

最终,我的文件通过了核查,我也因此合法入境。一大早吃了早餐之后,直到四点我才吃上了第二顿饭,这已经是晚餐了:卡迪克芽粥,还有冷冰冰的切片面包果。尽管驻扎着大批官员,西乌温辛仍然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村子,一个极其沉闷的乡下地方。共生区中转站名字虽然很大,地方却不大。中转站的餐厅只有一张桌子、五把椅子,没有火;食物都是在村里做好之后直接端过来的。另外的一个房间就是宿舍:六张床全都遍布灰尘,还有些发霉。宿舍里只住了我一个人。西乌温辛的人似乎在晚餐之后便直接上床安歇,我也只能如此。乡村那种极度的安静让人产生耳鸣的感觉,我就这样进入了梦乡。我睡了一个小时,随后忽然惊醒:仿佛是一场噩梦,梦里有爆炸、侵略、凶杀和大火。

发生的一切堪比最可怕的噩梦。我在黑暗中的一条陌生街道上跑,身边是许多看不清面目的人,身后则是熊熊燃烧的房子,还有孩子的尖叫声。

最后我站在一片开阔的田地上,脚下是干巴巴的庄稼茬,身边是一道黑黢黢的树篱。透过云层,我看到头顶的天空中有一轮暗红色的半月和几颗星星。寒风刺骨。近处,一个巨大的谷仓耸立在黑暗中。越过谷仓往远处望去,我看到了隐隐约约的火光。

我光着腿光着脚,只穿了衬衣,马裤、赫布衣和大衣都没穿;但我的包裏还在,包裹里只装着换洗衣物、红宝石、现金、档案、文件,还有安塞波。一路上睡觉时,我就拿这个包裹当枕头垫着,即使在这种有如噩梦的场景中我也没有忘记随身带着它。我拿出鞋子、马裤和镶着毛边的冬季赫布衣,穿戴停当。身后半英里就是西乌温辛,周遭的一切还是那么阴冷、幽暗,一片寂静。随后我出去找路,很快便找到了一条,路上还有别的人。他们跟我一样,也是逃难的,只是他们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跟在他们身后,茫茫然不知该去往何方,只知道自己要离开西乌温辛。前行的过程中,我慢慢明白过来:有一队人马从卡亥德的帕瑟艾尔那边过了桥,袭击了西乌温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