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侦探与死结(第4/5页)

伊斯多拼命想从人群中挤过。混乱中,许多人松开了隔弗罗防护,到处都是圆睁的眼睛、紧张的笑声和无声的恐惧。

“又是该死的艺术创作。”说话的是个脸皮粗糙、戴蛛网面具的男人,此人正靠在他的蜘蛛的士上,“要我说,肯定又是什么该死的艺术创作项目。”

伊斯多问:“能带我上去吗?”

“没门儿,”那人说,“义人把它封住了。瞧。”

伊斯多顺着对方的目光往上看,只见一大群义人悬浮在迷宫区上方,制造出某种护盾。热腾腾的烟雾包裹着他们。

“义人全都疯了。”的士司机说,“知道他们刚刚干了啥?我收到了他们发来的共同记忆,味道真恶心。那边还有一个。”

一个义人——妖妇——悬浮在附近一处广场上空。她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响起,从空气本身中间响起。

“别相信民声!”她说,“我们受了欺骗!”

她说到地下老大,说到民声如何被操控,说到幕后的统治者。她向大家提供可以保护他们不受那些人伤害的共同记忆。她说到魂灵儿盗版,心灵控制的证据,安如大脑的数据。她说义人会确保外记忆保持完整,他们会找到地下老大,将其绳之以法。人群中发出愤怒的低语。

她说话期间,伊斯多瞬目大道的公共外记忆,查找广播源。外记忆里没有她,只有听众,倾听着空气。

“该死。”他们把她封杀了。

民声的记忆突然出现,带着压倒性的力量与情绪,压得伊斯多险些当街跪倒。他记起来了:义人在散播谎言。他记起他们是佐酷的帮凶,记起佐酷人企图摧毁忘川的生活方式。民声向来只是提出建议,像一个微弱而烦人的声音,让你记起还有什么事情没做。但这一回——这一回它直接而暴力。记忆烙进他的大脑,无法忽视。他记起他应该回家去,开启完全隐私模式,直到事态平息,记起无论城市机器发生什么故障,都不过是轻微的虎怖机感染引起的,有关方面正在妥善处理。

他摇摇头,用力将自己从这些记忆中扯出来,就像逃离流沙。

“不对啊,”的士司机揉着太阳穴,“不对啊,我明明听见她刚刚说的话了。”

不远处传来叫喊声,广场边缘有人斗殴。一群穿革命军装的男男女女推搡着一个模仿佐酷打扮的男青年。“佐酷的狗腿子,”他们吼道,“量子奸细!”愤怒与暴力如涟漪般在人群中扩散。此外还有另一种动静:一股缓慢的人流静静涌来,其步调完全一致。一对中年夫妇从伊斯多身旁走过,眼里有种奇怪的呆滞神情。她说对了,伊斯多暗想,这不是游戏。

他抓住的士司机摇了摇,“马上载我去尘区,我给你一个百万秒的命时。”

那人眨巴着眼睛,“你疯了吗?这些人正往那儿去呢,准把佐酷殖民地撕个粉碎。”

“那你最好比他们先赶到。”

司机眯起眼睛打量伊斯多,“嘿,你是那个义人的小跟班,对吧?你知道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伊斯多深吸一口气,“一个星际窃贼正用我们的城市建造超微技术机器,与此同时,地下老大正操控人们去摧毁佐酷殖民地,好阻止义人破坏自己的统治。”他说,“这两方我都想阻止。”他顿了顿,“另外,我觉得那个窃贼是我的亲生父亲。”

司机满眼茫然地看了他一秒钟。

“噢噢,”他说,“上车!”

蜘蛛的士仿佛魔鬼附体的昆虫,蹦蹦跳跳地离开大道,抄小路切进迷宫区,发疯般跃过一条条街道。黑针矗立在迷宫区上方,还有几个义人飘浮在它周围。迷宫区仿佛变成了孩子的拼图,被巨大的手抓住、移动,随处可见坍塌的建筑和破损的街道,满眼都是黄色的救援与医护默工,其行动缺乏统一调度,毫无章法可言。整个外记忆里时常震荡,不断闪现出似曾相识的画面。

尘区活像雪景球。一个Q粒子气泡将它包裹,扭曲了里面的一切,让佐酷建筑仿佛被拉长了一般,显得极端超现实。一切都在动,在折叠,在改变着形状。

狂暴的人群正从下方的街道向这里前进,不过他们的努力看样子注定徒劳无功。地下老大的计划肯定不止这么简单,伊斯多暗想,他们总不会指望一群暴徒就能弄垮佐酷——

“喏,没办法了。”司机说,“要我掉头吗?咱们可没法穿过那东西。”

“把我带到附近什么地方就行。”

司机把他放到一条偏僻的小巷,正好在Q粒子场之外。Q粒子场跟肥皂泡一模一样,只是大到不可思议。它弯向天空,仿佛直立起来、五彩斑斓的地平线。

“祝你好运,”司机说,“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士再次跃起,在脚在人行道上擦出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