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窃贼与保罗·瑟九(第2/6页)

“啊,明白了。而你又不知道该如何利用共同记忆给他发消息?你们没有分享隔弗罗,好掌握彼此的位置?当然没有。真是糟糕:海关的默工在禁止你们携带本土技术上非常严格,却从不曾好好教你们如何使用我们的技术。”

“我们只是想看看风景。”米耶里道,“奥林匹亚宫殿,也许再来一次狩猎虎怖机。”

“这样吧,”绅士道,“我们来看看广场的记忆——就像这样。”那感觉很突然,仿佛终于想起了那个明明就在嘴边却老是想不起来的字眼。米耶里记起自己从高处俯瞰广场的情形,细节极其丰满,她知道自己能回想起人群中的每张面孔。她清楚地记得偷儿跑向广场对面的样子。

“哎呀。”绅士说。他立刻传来隔弗罗请求,要求她忘记刚才的记忆。她接受了:反正超脑皮质会存储下来。她加上书签,以便过后仔细研究。有意思。

“我能做的,就是稍微通融通融,帮你找到他。我们义人有些……特殊资源。”义人拧开手杖顶部。一小团纳米功能雾冒出来,活像一团肥皂泡。它飘在米耶里身旁,开始发光。“应该可以了。你只需要跟着萤火虫,它会带你找到他。”

“谢谢你。”

“我的荣幸。别再惹上麻烦就好。”义人再次脱帽致意。热气将他包裹,把他带上空中。

培蝴宁道:瞧,不难嘛,是不?

“抱歉,”我说,“我不知道你说的保罗·瑟九是谁。”我拒绝了园丁的隔弗罗请求。至少我觉得我拒绝了。他们给游客的隔弗罗界面只有几挡粗略的设置,从彻底分享到绝对隐私,完全无法处理忘川日常交往中的各种细微差别。我还隐约记得真正的隐私感是什么样;相比之下,现在这东西就跟只能看见黑白两色差不多。

“给你们设计身体的人肯定都喜欢同一个电影明星。”园丁说,“过去有个男的常带女朋友来,你跟他长得可真像。那姑娘也漂亮。”

我缓缓爬下机器人。

他一脸迷糊:“可你爬上去干什么?”

“只是想把棋盘看得更清楚些。”我说。“我算是个棋迷。”我拍拍夹克上的泥,“花都是你在照料?真美。”

“正是本人。”他把两根拇指卡在工装裤的背带底下,咧开嘴巴,“弄了好多年。小情人们总爱来这儿。我是太老了,干那事儿不行了——当几轮默工,那方面的想法就弄没了。不过我喜欢把这儿打理漂亮,给那些年轻人。你来旅行的?”

“没错。”

“好眼力。这地方好多游客都找不到。你女朋友好像也挺喜欢这儿。”

“什么女朋友——噢。”

米耶里站在一个大块头机器人的影子里,一只萤火虫向导在她头顶盘旋。她说:“嗨,亲爱的。”我浑身紧张,以为会被一把扔进地狱。可她只是像冰柱似的笑笑。

“你迷路了?”我问她,“想死我了。”我朝园丁挤挤眼。

“我这就走,让你们年轻人单独待着。认识你很高兴。”园丁开启模糊效果,消失在机器人废墟里。

“记得吗,”米耶里说,“不久前你还说什么职业素养来着。”

“我可以解释——”

我都没瞧见她挥拳,只突然觉得鼻子挨了一下,计算很精确,既能最大限度地制造痛苦,又不至于打断鼻梁骨。这一拳让我向后摔倒在机器人身上。紧接着又是一顿猛踢,把我钉在原地;我肺部的空气被挤空,腹腔神经丛仿佛燃起熊熊大火。最后是在我颧骨上一串点击,下颌也吃了一记,咔嗒直响。我的身体机能被残忍地牢牢固定在基准参数内,所以我只能大口喘气,同时体会那种古怪的灵魂出窍之感,仿佛从自己的身体之外看着米耶里速度惊人的动作。

“这就是我的职业素养。”她咬牙道,“在奥尔特,在我的柯多,我们对解释从来不感兴趣。”

“多谢,”我喘息道,“多谢你没按地狱键。”

“那是因为你有所斩获。”她的神情仿佛远在天边,表明她正在检查这具身体的短期记忆。最后她伸出一只手:“拿来。”

我把命表递给她。她若有所思地把它抛起,接住,“好吧,起来。这事儿我们以后再谈。观光结束了。”

我们搭蜘蛛的士回酒店,路上她说:“我知道你在琢磨把它偷回去。”马车式样的出租车伸开长腿,把我们带上了迷宫区的房顶。她似乎还挺享受。

“哦?”

“对,我已经能认出那些迹象了。你拿扒窃的把戏耍了我两回,不会有第三次了。”

“抱歉,本能反应。我猜是为了让生活更有挑战性。”我按摩刺痛的面颊,“这具身体要多久才能恢复?”

“我想让它拖多久就多久。”她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说起来,到底有什么意思?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