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地下 11 矿井(第2/6页)

“是的,但是……”拉茜斯说。

“那儿的规模要小得多,”雷普利说,“不像这里这样。”她呼吸急促而轻柔,因为她能闻到它们就在这里,隐约有柑橘散发的恶臭味黏在她的喉咙后壁,并在她的舌头上跳动。

“我不喜欢这个。”巴克斯特小声说。

“我也不喜欢,”拉茜斯说,“我想在妈妈身边。我要回家。”

隧道的前方变窄了,有一些物质从墙面上凸出来,有一些从地板上凸起,还有一些从天花板上悬挂下来。到处都是钟乳石和石笋,其中一些很纤细,另一些则厚重而结实。异形制造的组织深处的提示灯还亮着,但只是到处闪烁。天花板上的灯仍在工作,但大多数被遮盖住了。

霍伯稍微走进去一些,用手电筒照向里面。

雷普利想要抓住他,把他拉回来。但她也情不自禁地想看看里面有什么。

光照得不是很远。空气中的水分全面折射了手电筒的光束,明暗光线交错着,随着微风波动。不管风是否是他们引起的,他们的呼吸,还是其他什么引起的,雷普利都不想再纠缠下去了。

“我是不会进去的。”斯内登说。

“是的,”卡西亚诺夫说,“我陪你。”

“我不确定我们是否能走过去,”霍伯说,“即使我们能走过去,这东西也会让我们的速度慢下来。”

“它像一个巢穴,”雷普利说,“一个巨大的蜂巢。”

“还有另一条通向电梯井的路吗?”巴克斯特问。

“这是最直接的路线,”霍伯说,“相当于这个平层的脊柱。但是所有矿井截面在不同点都有紧急出口。我们回去,走另一个岔路口,然后一找到出口就马上返回电梯。”

关于大家的思虑,雷普利并没有说出她知道的一切。如果所有隧道都是这种情况怎么办?她与巴克斯特的眼神相遇,彼此之间闪过了真相——他没法爬这么多台阶。也许没有人能够做到。

他们没那么多时间。

他们转向走廊的另一个岔口,看到脚下有一串大脚印刻在地板上。这里的水流更加自由地沿着排水沟流动,叮叮当当地从各个拐点流向更深处。墙随着水流延伸。起初,这些水声好似欢迎语一般,但很快就令人感到不安了。流水声音的背后,任何东西都可能悄然接近他们。

“我想这应该是最近工作过的矿井,”霍伯说,“他们在这个特殊的岩脉层已经待了二百天了,或者更长时间。”

“所以就是在这里发现异形的,”斯内登说,“在这个方向的某个地方。”

“也许吧,”霍伯说,“我们不了解细节。但我们没有多少选择。”他继续前行,其他人紧随其后。

还有几个边廊,要更小一些,天花板也很低,霍伯经过这几个边廊的时候,雷普利猜想这是他们的矿山巷道。关于矿井的运作,她没有任何概念,但是她听说这里可以找到的特莫耐特矿石与大部分矿山相比数量很小。这里不是工业化规模的采矿,更像是在勘探隐藏的无价之宝。他们要挖掘一百万吨岩石才能提炼半吨特莫耐特。

她希望霍伯看到紧急出口的时候能够马上分辨出来。

在她身后,有人打了个喷嚏,声音很轻,接下来又“哦”了一下。阿曼达曾经也那样打喷嚏,声音很温柔,紧跟着一个惊讶的表情。

阿曼达十一岁了。雷普利知道,因为女儿的牛仔裙衬衫上别着一个超大的徽章,是紫色和粉色的,上面有小心和花朵。我给她买的,她想。她还记得访问网站,订购卡片和徽章,她知道阿曼达想在过生日的时候得到这些礼物。她仍记得当她确认“下订单”时那满足的小小微笑,她知道女儿想要的东西都在路上了。但这是一种错觉,意识告诉她,这些从未发生过。

家人和朋友都在那里。艾利克斯,雷普利的前夫在阿曼达三岁时就离开了她们,从没回来过。没有电话,音讯全无,仿佛他已经不在人世了。雷普利只知道他和朋友们的友谊也相继破裂。莫名其妙的,艾利克斯好像也在那儿,站在摆满食物和生日蛋糕的桌子对面冲雷普利微笑。那微笑似乎在说:“我们从未这样过,这难道不遗憾吗?”

雷普利还莫名其妙地回以微笑。

还有其他面孔,其他名字,但他们笼罩在记忆里,都是模糊不清的幻影。周围充斥着欢声笑语,阿曼达对妈妈微笑,如此真诚、深沉的微笑,充满爱意和崇拜,让雷普利感到活在这个世上如此美好。

正在过生日的小女孩的胸膛突然爆炸了。“我十一岁了”的徽章从她的衬衫上被崩开,飞到空中,划过桌子,撞在一杯橙汁上,把橙汁打翻了。牛仔衬衫由亮变暗。血液飞溅,把一切都染红了。血溅到雷普利的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把血擦掉,盯着颤抖的女儿。她不再漂亮,不再纯朴。那东西从她的胸腔里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