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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赞法德·毕博布鲁克斯?”一只巨蜥问另一只。

“我觉得是,”后一只巨蜥答道。

“真是太糟糕了,”前一只巨蜥说。

“人生这老狗,够有趣的,”后一只巨蜥说。

“那得看你怎么看了,”前一只继续说,说完,他们重新陷入沉默。他们在等待宇宙中最盛大的表演。

“嘿,赞法德,”福特伸手去抓赞法德的胳膊,但肚子里的三杯泛银河系含漱爆破液让他抓了个空。他举起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某个地方。

“那是我的老朋友,”他说,“黑热·德夏托!看见没有?铂金桌边穿铂金西装的那个人!”

赞法德努力想让眼神跟上福特的手指,但这个动作让他头晕目眩。他好不容易才看清楚。

“噢,没错,”他说,又过了几秒钟他才认出那张脸。“嘿!”他说,“那家伙当初可真是超级出名!哇噢,比有史以来最出名的还要出名——当然,除了我以外。”

“他到底是什么人?”翠莉安说。

“黑热·德夏托?”赞法德惊讶道,“你不知道他?从没听说过‘灾难地带’乐队?”

“没听说过,”翠莉安的确不知道。

“最出名,”福特说,“最吵闹……”

“最有钱……”赞法德补充道。

“……的摇滚乐队,音乐史上无人能及……”他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字眼。

“……宇宙史上无人能及,”赞法德说。

“没听说过,”翠莉安说。

“哇啊喔,”赞法德说,“咱们到了宇宙尽头,你却根本没有享受过生活。你漏掉了多少乐趣啊!”

他领着翠莉安走向侍者守候已久的那张餐桌。亚瑟跟在背后,感到又是失落又是孤独。

福特挤过人群,去和老相识打招呼。

“嘿,呃,黑热,”他喊道,“一向可好?老兄,能见到你可太高兴了,噪音还入耳吧?你看起来好极了,实在是非常、非常胖,非常、非常不健康。没得比了。”他猛拍对方后背,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他略有些吃惊。泛银河系含漱爆破液在体内翻腾,叫他别去理会。

“还记得旧日美好时光吗?”他说,“咱们经常混在一起,对吧?非法酒馆,记得吧?斯利姆杀喉店?烈酒罗摩邪恶飞机场,真是好日子啊,对吧?”

黑热·德夏托对那段时间是否美好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福特没有任何不安的感觉。

“咱们饿了就冒充公共卫生检查员,还记得吗?到处吃霸王餐喝霸王酒,对吧?直到食物中毒才停下。唉,还有在新参宿四星格雷琴镇卢家咖啡馆楼上臭烘烘的房间里聊天喝酒的一个个漫长夜晚,你总在隔壁房间用阿吉他[1]写歌,我们都恨死了那些曲子。你说你不在乎,我们说我们在乎,因为我们实在太讨厌那些曲子了。”福特的眼睛开始蒙上泪水。

“你说你不想当明星,”怀旧情绪彻底吞没了他,他继续说道,“因为你厌恶造星体系。而我们——哈德拉、苏里乔和我——我们说没得选。结果你猜怎么着?你买得起整个星系[2]了。”

他转来转去,希望能引起附近桌边人的注意。

“看呐,”他说,“这个人买得起星系!”黑热·德夏托对这一点既不肯定也不否认,旁人被暂时吸引来的注意力迅速消散。

“我觉得有人喝醉了,”一个状如灌木丛的紫色生物对他的酒杯嘟囔道。

福特微微一晃,重重坐进黑热·德夏托对面的座位。

“你那首歌叫什么来着?”他说着很不明智地去抓一个酒瓶,想借此支撑身体,结果碰翻了那个酒瓶——但凑巧把酒倒进了旁边的酒杯。他不想随便放过这么令人快乐的意外事件,于是拿起酒杯几口喝光。

“超级大热的那首歌,”他继续道,“怎么唱的来着?‘砰轰!砰轰!吧哒哒!!’太牛了,现场演出的时候,最后你把太空船撞进恒星,你就真的这么干了啊!”

福特用拳头重击另一只手的掌心,绘声绘色地表演那番胜景。他又碰倒了那个酒瓶。

“飞船!恒星!轰隆!”他叫道。“忘了激光之类的东西吧,你搞的是恒星耀斑和真正的晒伤[3]!天哪,还有那些恐怖的歌曲。”

他用眼神追踪桌上汩汩流出酒瓶的小河。不能坐视不管,他心想。

“嘿,想喝一杯吗?”他说。臣服于酒精的意识这才注意到这场老友重逢似乎缺了点儿什么,缺少的那点东西不知怎的和对面身穿铂金西装和银色软呢帽的胖子直到现在还没有说“嗨,福特”或“长久不见”或其他任何什么话有关系。更重要的是,他就根本没有动弹过。

“黑热?”福特说。

一只肉乎乎的大手从背后落在福特的肩膀上,把他推开。他以难看的姿势跌出坐椅,抬头去找那只没礼貌的大手属于什么人。你很难看漏大手的主人,因为这家伙身高七英尺,块头一点儿也没有沾身高的光。他的体形酷似皮沙发: 亮闪闪、结实粗笨,还有很多硬邦邦的填充物。套在身上的正装似乎只有一个存在目的,那就是展示把这么一副身躯塞进一套正装到底有多困难。他的脸纹理如橘皮,颜色如苹果,但与任何甜蜜物品的类似之处也就仅限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