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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这只鸟看起来很像人类。

它把偌大的眼珠转向赞法德,鸟喙发出不连贯的咔哒咔哒声响。

“滚开,”赞法德说。

“好的,”大鸟闷闷不乐地嘟囔道,拍打着翅膀飞回灰尘中。赞法德困惑地望着它的背影。

“那只鸟刚才跟我说话了?”他紧张兮兮地问马文。他准备好了迎接否定性的回答,接受是他产生了幻觉的事实。

“是的,”马文确认道。

“可怜的灵魂呐,”赞法德耳中响起一个深邃而飘渺的声音。

赞法德猛然转身,想找到声音的来源,害得他险些跌下大楼。他手忙脚乱地抓住一个突出的窗台,不小心割破了手。他撑住身体,大口喘息。

他没看见声音的来源——那里空无一人。然而,声音又说话了。

“他们背后有段悲惨的历史,知道吗?可怕的灾祸。”

赞法德发狂般地四下张望。那声音低沉而平静。换了其他环境甚至可以形容为抚慰心灵。然而,这个声音却脱离了肉体,不知从何处传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抚慰心灵,而假如你身处险境,挂在一幢坠毁大楼八层的窗台上——比方说就像赞法德·毕博布鲁克斯这样——那就更是如此了。

“喂,呃……”他结巴起来。

“要我说说他们的故事吗?”那声音平静地问他。

“喂,你是谁?”赞法德喘着粗气说,“你在哪儿?”

“那就以后再说吧,”声音喃喃说道。“我是迦格拉瓦,绝对全景漩涡的管理员。”

“我为什么看不见……”

“如果你肯向左移动大约两码,”那声音提高嗓门说,“爬下大楼的路就会好走得多。不愿意试试看吗?”

赞法德望过去,看见大楼侧面从上到下有一连串的平行短槽。他怀着感激的心情移了过去。

“我们不如在底下再见吧,”耳朵里的声音说,一边说一边渐渐淡出。

“喂,”赞法德喊道,“你在哪里……”

“只需要几分钟而已……”那声音已经非常微弱。

“马文,”赞法德激动地问旁边垂头丧气蹲着的机器人,“刚才有没有……一个声音……”

“有,”马文只答了一个字。

赞法德点点头,再次掏出危险感应墨镜。墨镜已经彻底变黑,而且被口袋里不请自来的金属物体刮得一塌糊涂。他戴上墨镜。只要看不见自己在干什么,爬下大楼就会变得轻松舒畅。

几分钟后,他吃力地翻过大楼被撕裂损毁的地基,重新摘掉墨镜,落在地面上。

隔了一小会儿,马文落在他身旁,脸朝下趴在灰尘和瓦砾上,看样子是再也不愿挪窝了。

“啊哈,你下来啦,”那声音忽然在赞法德耳中响起,“很抱歉,刚才就那么撇下你走了,只是我一到高处就头晕。或者说,”声音悠然怀念道,“过去我一到高处就头晕。”

赞法德又慢又仔细地看了一圈,想知道他有没有看漏也许是声音来源的东西。然而,目力所及之处只有尘土、瓦砾和周围高耸的楼宇残骸。

“喂,呃,我为啥看不见你?”他说,“你为啥不在这儿?”

“我在这儿,”那声音缓缓地说,“我的肉体想来,但它这会儿有点忙。有事务要处理,有人要见。”说到这里,那声音轻微得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你明白的,肉体嘛,总是这个样子。”

赞法德对此很不确定。

“我想我明白了,”他说。

“希望它能好好休养一下,”那声音说,“最近它那种生活方式哟,肯定忙得后肘打前肘了。”

“肘?”赞法德说,“不是后脚打前脚吗?”

那声音有几秒钟一言不发。赞法德不安地环顾四周。他分不清对方是走了还是没走还是在干什么怪事。那声音随即又响了起来。

“这么说,你就是要进漩涡的人喽?”

“呃,是的,”赞法德故作冷淡,但很不成功,“兄弟我一点也不着急,晓得不?咱可以四处逛逛,看看本地风景啥的,晓得不?”

“你还没看过本地风景?”迦格拉瓦的声音问。

“呃,没。”

赞法德翻过瓦砾堆,绕过一幢挡住视线的坠毁大楼,望向蛙星星系B行星的地貌。

“唉,好吧,”他说,“那我光是四处逛逛就行了。”

“不行,”迦格拉瓦说,“漩涡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必须来。跟我走。”

“呃,什么?”赞法德说,“我该怎么跟你走?”

“我哼哼给你听,”迦格拉瓦说,“跟着哼哼声走。”

轻柔而哀婉的声音飘荡在空中,这朦胧而悲伤的声音似乎怎么也听不清楚。赞法德必须非常仔细地聆听,才能辨清它从何方飘来。他迈着缓慢而茫然的步子,跌跌撞撞地跟随而去。否则他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