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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沃斯眯着眼看他。男孩身上穿着件绿色的新夹克,脖子上围着那条灰色的彩格呢围巾,衬着翠绿色的夹克,简直惨不忍睹,科林穿着这件衣服显得年纪大了许多,就好像在丹沃斯沉睡时他飞快地长大了。

科林皱起眉来:“是我,科林。你还认得我吗?”

“当然,我当然认得你。你怎么没戴口罩?”

科林咧开嘴笑起来:“我不是必须得戴,而且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没传染性了。你要眼镜吗?”

丹沃斯点了点头,动作很小心,以免再次引起头疼。

“前几次你醒过来的时候,完全不认得我了。”男孩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着,然后把丹沃斯的眼镜递给他,“你的情况糟透了,我都以为你快不行了。你不停地管叫我伊芙琳。就在刚才葛德森太太还说我只能告诉你好消息,因为坏消息很可能会让你病情反复,最后死掉,那就全是我的错。”

“葛德森太太依然在不懈地‘鼓舞’着士气,我知道。”丹沃斯朝着科林微笑,“我觉得在她面前病毒是不会有任何机会的。”

科林看上去一脸震惊:“这场流感已经被控制住了,他们下周就要解除隔离了。”

看来在玛丽的一再请求之后,类似物终于到了。不知道它是不是及时治好了巴特利,到底还有什么坏消息。他已经听到那么多坏消息了——定位数据丢失了,伊芙琳正身处1348年。

“告诉我一些好消息。”丹沃斯说。

“嗯,这两天再没人染病了。”科林说,“还有,日用补给品终于送到了,我们终于有些过得去的东西吃了。”

“你也弄到了些新衣服穿,我看到了。”

科林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绿夹克。“这是我妈给我的圣诞礼物。她终于把它们送来了,在——”他停下来,皱了皱眉,“她送给我一些磁带,还有一副面罩。”

丹沃斯不禁揣测他妈妈是不是一直等到这场流感真正结束以后才想到给科林寄礼物,他真想知道玛丽对此说了些什么。

“看,”科林说着,站起身来,“这件夹克能自动脱掉。你只要碰下这个纽扣,就像这样。”

修女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进来了。“是不是他把你吵醒了?”她质问道。

“看,我早告诉过你的,”科林小声咕哝道,“我没有,嬷嬷。我非常安静,你都听不见我翻书的声音。”

“他没吵醒我,也没打扰我。”丹沃斯抢在修女开口前回答,“他告诉我的全是好消息。”

“你什么也不该跟丹沃斯先生说,他需要休息。”修女把一袋清澈的药液挂在滴液架上,“丹沃斯先生病得还很厉害,不能被访客打扰。”她催着科林离开房间。

“要是你担心探访者会打扰到他,那为什么不制止葛德森太太冲着他读圣经呢?”科林抗议道,“就算没事都会被她吓病。”他猛地在门口刹住脚步,瞪着修女,“明天我会再来的。你想要点什么?”

“巴特利怎么样了?”丹沃斯问道,暗暗咬紧牙关准备接受那个回答。

科林说:“他已经差不多全好了,不过又复发了一次,但现在他好多了。他想见你。”

“别——”丹沃斯喊道,但修女已经砰地关上了门。

“那不是巴特利的错。”玛丽曾经说过,当然,那不是他的错。定向力障碍是流感的早期症状之一。他想到自己没法按对安德鲁斯的电话号码;他想到皮扬蒂妮女士,在钟乐排练中一再犯错,嘴里嘟囔着“对不起”,一次又一次。

“对不起。”丹沃斯小声说道。那不是巴特利的错,那是他的错。他太担心那个实习生的运算结果了,他的担忧传染给了巴特利,以至于巴特利决定重新输入坐标数据。

科林把书落在床上了,丹沃斯把它拉过来。它好像重得不可思议,当他端起书来翻开的时候,他的胳膊都发颤了。

黑死病在圣诞节时席卷了牛津,大学完全陷入停顿,那些还能动弹的人带着鼠疫病菌逃往周边的村庄。死亡人数难以计算,瘟疫所到之处“人烟灭绝,甚至连掩埋死者的人都凑不起来”。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设置了路障,把自己隔离在大学里面,躲躲藏藏,并且四处寻找替罪羊。

丹沃斯戴着眼镜睡着了。当护士帮他取下眼镜时,他醒了。

“对不起,”她说着,把眼镜放进抽屉。“我不想吵醒您的。”

丹沃斯眯着眼看她:“科林说这场流感被控制住了。”

“是的。”她回答,查看着他身后的显示屏,“他们找到了病毒来源,同时得到了类似物,真是刚刚好赶上。概率显示这种流感的发病率是85%,而即使有抗生素和T细胞增强术,死亡率也高达32%,那还没把补给品短缺和医护人员受传染的情况考虑进去。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有差不多19%的死亡率,还有很大一部分病例尚未脱离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