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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从皮夹里取出一卷系好的牛皮纸,扔到洛克脚下。

洛克从石板上把它捡起来,解开绳结。“上面写的是什么?”他问男孩,伊芙琳随即想到,他不识字。

“我不知道。”男孩回答,“是巴斯的主教发出的,我正把它传到各个教区去。”

“用我来读吗?”伊芙琳从他手里把牛皮纸拿过来。

信是用拉丁文写的,手写的字母装饰着繁复的花纹,很难辨认。不过无所谓,她之前已经在牛津大学图书馆读到过了。

她把铲子倚在肩窝,开始读信,翻译着那些拉丁文:“目前爆发的瘟疫具有强烈的传染性,正四处蔓延,许多教区教堂和地区的教民已经失去了教区长或神父的看顾。”

她朝洛克看去。不是的,她在心底念叨,这儿可不是。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在这儿发生的。

“因为不能找到神父愿意——”那些神父也许死了,也许逃跑了,没人愿意接替他们的位置,人们不得不“未行告解圣事”就死去了。

她继续读着,眼里看到的不是黑色的字母,而是她在牛津大学图书馆里埋头苦译的褪色文字。她曾经觉得这封信是自负而可笑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她曾经愤怒地跟丹沃斯先生说,“而教区主教所关心的却只是教会礼仪!”但是现在,对着眼前筋疲力尽的男孩和洛克神父读着这封信,她只觉得字里行间写满了无助,以及绝望。

“如果人们即将死去,又没有神父施行圣礼,”她念着,“他们可以互相进行告解。我们体会基督耶稣的心肠,通过这些传递给你们的信件,强烈希望你们那样做。”

当她读完的时候,无论是男孩还是洛克都默默无言。她不知道那个男孩是否清楚自己传递的到底是什么。她把牛皮纸卷起来,递还给他。

“这三天来我一直马不停蹄,”男孩开口道,疲惫地朝前俯下,伏在马鞍上,“我能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吗?”

“不行,这里太不安全了。”伊芙琳同情地回答,“我们会给你和你的马一些食物带在路上吃。”

洛克转身走进厨房,伊芙琳突然想起了艾格妮丝:“你有没有在路上看见过一个小女孩?”她问,“5岁左右,披着红色的斗篷和头巾。”

“没有,”男孩回答,“不过路上有很多人,他们正在逃避瘟疫。”

洛克拿着一个瓦德麦尔呢袋子出来了。伊芙琳正转身想去拿些燕麦给那匹牡马,伊莉薇丝突然从他们身边飞掠而过,她的裙子在两腿间乱糟糟地缠成一团,披散的长发在脑后飘飞。

“别——”伊芙琳喊道,但伊莉薇丝已经抓住了牡马的缰绳。

“你从哪儿来?”她一把揪住男孩的衣袖问道,“你有没有见到盖文·菲茨罗伊?”

男孩看起来被吓坏了:“我从巴斯来,带来了主教的信。”他把马缰扯回来,马儿发出嘶鸣声,摆起头来。

“什么信?”伊莉薇丝歇斯底里地问,“是盖文写的吗?”

“我不知道您提到的那个男人是谁。”男孩回答。

“伊莉薇丝夫人——”伊芙琳说着,迈步向前。

“他骑着一匹黑马,马鞍上面錾着银质花纹,”她固执地拉着缰绳不放,“他去巴斯接我的丈夫去了,我的丈夫正在巡回法庭担任证人。”

“没人到巴斯去,”男孩说,“所有还能活动的人都从那儿逃走了。”

伊莉薇丝脚下一个踉跄,看上去好像要跌倒在马侧了。

“那儿已经没有法庭了,也没有法律了。”男孩说,“死人横在街道上,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也会死。有人说这就是世界末日。”

伊莉薇丝松开缰绳,往后退了一步。她扭过头,满怀希望地看了一眼伊芙琳和洛克:“他们肯定不久就会回来的。你确定没在路上看到他们?他骑着一匹黑色的马。”

“路上有很多马。”男孩踢了踢马,朝洛克行去,但伊莉薇丝没有让开。洛克拿着食物袋走向前去。男孩俯身接过,然后调转马头,差点把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的伊莉薇丝撞倒。

伊芙琳迈步向前,抓住一侧的缰绳。“别回到主教那儿去了。”男孩猛地往回扯着缰绳,用比看伊莉薇丝更恐惧的眼神看着她。

伊芙琳没有松手。“往北走,”她说,“瘟疫还没有蔓延到那儿。”

男孩猛地扯回缰绳,策马向前,飞奔出了庭院。

“避开大路,”伊芙琳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别和任何人说话!”

伊莉薇丝还站在原地不动。

“来,”伊芙琳说,“我们得找到艾格妮丝。”

“我丈夫和盖文也许先到考斯去警告布罗伊特爵士了。”伊莉薇丝任由伊芙琳领着她走回大屋。

伊芙琳查看了谷仓。艾格妮丝不在里面,不过她发现了小女孩圣诞夜前落在那儿的斗篷。伊芙琳把它搭在肩上,沿着梯子爬上阁楼查看。她查看了啤酒厂,而洛克搜寻了其他的屋子,都没有发现小女孩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