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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走进院子。“奥瑞克,哈尔的儿子。”他跟着她走进屋子,“还有管家的大儿子,沃尔特。”他绊倒在离门口最近的那条长凳上。

“你太累了,”伊芙琳说,“你得躺下休息休息。”

在大厅对面,艾米丽动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就好像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她穿过大厅朝他们走来。

“我不能停下,我来拿把刀去砍柳树枝。”洛克说,但他还是在火堆边坐下,茫然地凝视着火焰。

“至少休息一分钟吧,”伊芙琳说,“我去给你拿些啤酒。”

“是你带来了这场瘟疫。”艾米丽夫人的声音响起来。

伊芙琳转过身。老妇人站在大厅中间,怒视着洛克。她用两只手把祈祷书抱在胸前,她的圣物匣从手中垂了下来。“是你的罪孽把这场瘟疫带到了这里。”她转向伊芙琳,“他在圣欧瑟伯节上念了给圣马丁的祈祷文,他的法袍也是脏的。”她的声音与之前向布罗伊特爵士的姐姐抱怨时一样,她双手疯狂地摸索着圣物匣,数落着他的一系列错处。“上周三,他在做完晚祷后没关教堂的门。”

伊芙琳看着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是在为了自己的过错辩护。是她给主教写信要求派一个新神父来的,是她把她们所在的地点说了出去的。这老妇人接受不了这个想法——是她自己帮着把瘟疫带到了这儿,但伊芙琳心中对老妇人没有丝毫怜悯。你没有权利指责洛克,他已经尽了全力;而你,只是坐在一个角落里祈祷。

“这场瘟疫不是上帝降下的责罚,”伊芙琳冷冰冰地告诉艾米丽,“它只是一种疾病。”

“他在念悔罪经时忘词了。”艾米丽嘴里还在念叨着,但已经蹒跚着向角落走回去,重新又跪了下去。“他把祭坛蜡烛放在了圣坛屏上。”

伊芙琳走向洛克:“没人应该为此受到责备。”

洛克凝视着火焰:“如果上帝真的是在责罚我们,那肯定是因为某些极重的罪过。”

“没有罪过。”伊芙琳说,“这不是责罚。”

“上帝!”文书厉声尖叫,想坐起来。他又开始咳嗽,那痛苦而剧烈的咳嗽好像要把他的胸膛撕裂开来。咳嗽声吵醒了萝丝曼德,她开始低声啜泣。

睡眠对萝丝曼德没什么帮助。她的体温又升高了,她的眼睛看起来已经开始凹陷。即便只是最轻微的动静,也会使她猛地抽搐一下,就好像有无形的鞭子狠狠打在她身上一样。

瘟疫正在夺走她的生命,伊芙琳想,我得做些什么。等洛克再进来后,伊芙琳上楼去卧室把艾米丽的医药箱拿了下来。艾米丽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但当伊芙琳把医药箱放在她面前问她那些亚麻布包里都装了些什么的时候,她却把交叠的双手举到面前,合上了双眼。

伊芙琳烧了开水,把她认识的草药都泡了进去。药汁散发出芬芳的气味,就像夏天的清风,味道也比柳树皮茶要好,但它也没什么效果。夜幕降临的时候,文书不停地咳嗽着,萝丝曼德的腹部和胳膊上开始出现红斑。她的淋巴肿块像鸡蛋一样又大又硬,伊芙琳刚碰了一下,她就痛苦难忍地尖叫起来。

黑死病时期,医生们会在淋巴肿块上敷膏药或是把它切开,他们还给病人放血以及服食砒霜。尽管文书在淋巴肿块破了以后好像好一些了,但切开它有可能导致病菌传播开去,而更糟糕的是,可能会导致病菌进入血液。

她烧了些热水,把布片浸在里面,然后盖在萝丝曼德的淋巴肿块上,虽然水只是微温,可刚一放上去,萝丝曼德就尖叫出来。伊芙琳只好回去取凉水,虽然那没什么用。

洛克进来了,伊芙琳对他说:“萝丝曼德的情况更糟糕了。”

洛克看了萝丝曼德一眼,摸了一下她的脉搏,然后又走出去了,伊芙琳觉得那是一个好现象。要是她情况真的很糟的话,洛克就不会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洛克回来了,穿着法衣,带着临终圣礼用的圣油和圣餐。

“怎么了?”伊芙琳问,“管家的太太死了吗?”

“没有。”洛克越过她看向萝丝曼德。

“不。”伊芙琳惊呼,她飞快地站到他和萝丝曼德中间,“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她不能未获赦罪就死去。”洛克的眼睛依然盯着萝丝曼德。

“萝丝曼德不会死的。”伊芙琳顺着洛克的目光看去,女孩看起来仿佛已经死了,她龟裂的嘴唇半张着,眼神呆滞,一动不动。她的皮肤泛出蜡黄的光泽,紧紧绷在她瘦小的脸上。

不,伊芙琳绝望地想,她才12岁。

洛克端着圣餐杯迈步向前,萝丝曼德抬起手来,似乎是在恳求,然后她放下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