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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店?你自己在管?”

“是呀。倒是想雇人来着,可这年头,智商高过动物的不好找啊。”

“我想来买点东西,行吗?”

电话那头顿了一顿:“礼拜天早晨,突然想买宠物?”

“其实呢,也不算宠物……”真话说一半吧,“我是个MIT的研究人员,我们想找一只小海龟做……做代谢实验。”

“呃……你现在人就在MIT?”

“在星巴克呢,就是肯德尔广场的红线车站那儿,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到你店里。”

“你撞大运喽!”她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很悦耳,“跟你说吧,给你一小时,不多不少,时间一过,我就走人。”

“这就来。”马特给咖啡杯加上盖子,撒腿跑到了台阶下面的站台。

然后就是等待。站台那里唯一的读物是《凤凰报》的征友和招聘版。他仔细读了“诚征男友”的版面,发现女人的征友条件和潦倒的前研究生差了有十万八千里。他大可以为自己写上一条:“前研究生,男,头发零乱,入不敷出。前女友国色天香,弃我而去,欲觅佳人顶替,愿奉上海龟一头。”火车倒是快来呀。

火车来了,上面不出意料地挤满了人,要不是下雪,他们一定是在开车或步行。车厢里弥漫着教堂里香料的气味,刚上车时觉得好闻,但三十秒后就甜腻得让人受不了了。乘客们一反常态地紧绷而肃静,可能是在表达虔诚,也可能是在思考上帝为什么会在周日一大早这么对待自己。

下车后环顾四周,发现宠物店在商场另一头,而且他已经晚了五分钟,于是他撒腿跑了起来。

有个女人正在门里等着,身上套着外套。“喂,慢点儿!”她喊道,“我不会走的。”

她是个小个子黑人妇女,笑容灿烂,穿着条紫色紧身牛仔裤和一件衬衫,衬衫上写着“杀死植物,吃掉花草”,她递过来一个有提环的白色硬纸盒子,有点像中餐馆的外卖盒,外加一小罐“爬行宝宝餐”。“一共十五块,龟饲料三块钱。没有塑料袋,收银台都锁上了。”

他翻出两张五元,两张两元,又从三个衣袋里找到了足够多的零钱。

“哎,赊账也行。”

“不用了,我可以去提款机取。”突然,他心血来潮地说,“我请你吃早餐吧?”

她听了哈哈大笑:“亲爱的,你要的不是早餐,而是睡眠。喂赫曼喝点水,吃片生菜,然后就去睡吧。”

“它叫赫曼?”

“男的都叫赫曼,女的都叫赫敏。你多久没睡了?”

“今早刚打了个盹儿。真不要吗,一起早餐?”

“我男朋友在烤饼呢,要是让他知道我和在MIT上班还养乌龟的人吃饭,会跟我分手的。我可舍不得那些烤饼呀。”

“哦,那好吧,谢谢。”

他转身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沿途打开盒子,和里面的海龟四目相对。星期天早晨,去哪儿搞生菜啊?

他去自动取款机取了钱,然后又在一家便利店的冰柜里找了块昨天上柜的意大利三明治。他撕下已经蔫了的生菜喂给赫曼,然后在剩下的三明治上挤了点芥末,在地铁站吃掉半个,剩下的半个重新包好,搁在垃圾箱的边缘。某个货真价实的流浪汉会发现它,并感谢自己的幸运星,但等他拆开包装大快朵颐……芥……芥末呀。

地铁“咔哒咔哒”地开着,吵得他没法思考。不过,在步行到家的那段路上倒是理出了些头绪。

实验的步骤一定不能乱。本轮实验将持续三天,下一轮大概一个月,下下轮一年,然后是十五年。要是世人能等这么久就好了,那样他就能顺便出个名,再拿个终身教职。

时间只够再实验三次,最好有足够的说服力。

有一件事需要在实验里检验一下,那就是这机器能带多少东西上路。先前放硬币只是为了好玩,这次得放一台摄像机、一块表、一只海龟,有了这几样才能得到实际的数据。

他准备把海龟放入金属容器,然后摆在上次放硬币的位置。容器要挑大的,比如他桌上的杂物罐,还得用导线把它接到机器上,再往里面放点重物。

他是这么想的:既然金属质地的硬币被运到了未来而木质的基座没有,那就说明这机器能带走导电物体。但也有可能是因为硬币位于机器上方,而基座位于下方。因此,要找出原因,就得在机器顶部放些不能导电的物体。

到家时他发现门上贴了张便条,他心头一热,希望是卡拉留的,但那不过是房东提醒他铲掉门前过道上的积雪。

赫曼已经缩进了壳里,这个举动不难理解:从有记忆以来,它就一直生活就在宠物店的橱窗后面。突然被扔进硬纸盒子监狱、塞进背包、坐了半天地铁,又跟着人类的脚步摇晃了一阵,外面还透进刺骨的冷气,以人类的角度来看,不亚于被外星人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