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2/6页)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她没想到——他以前从没那样做过。但他的手温暖,干燥,平滑,结实——恰如她心目中的男人的手的触感(不像他父亲那双爪子)。她没有抽开。

“上次来,我看出了你的处境。”他说,“我一直在等你了无牵挂。你最后一个心爱的兄弟姐妹上周已经远走高飞,你的家务事应该都安排妥当了。现在,你肯嫁给我了吗?”

三个小时后,在这个表面上看得过去的公寓内(仅仅是表面上——四壁照原样画了电脑和家具),他们正要切入正题,她却摇了头。

“艾布,”她说,“我不能。你不懂。”

他露出关切的神色,“你大概想要一纸文书吧。对大家来说,这都稳妥些。不过,如果你要一切从简——”

“你不懂。直到你来到我家的五分钟前,我还在祈求那样的好事,只要能让我脱身就行。”

“那为什么不脱身?”

“可惜我忘不了我的父母。我母亲,她生活不能自理,更别说还有我父亲,我父亲千方百计地支配每一个人,只有我能安抚他,给他快乐。他们离不开我。”

“你怕别人觉得你迂腐。我也是。”

“也不尽然。”说着,她抬手指了指那些首饰,说明他是个有钱有势的男人。

“你说这个?其实,贝妲,这是一个更加宏伟的计划的一部分,一条通往康庄大道的捷径。我邀请你共享。”

“你和那些少男少女一样,是个多情的小傻瓜。”她笑着说,“与我同享,说什么呢。你凭什么认定你爱我?”

“就凭——贝妲,就凭一直以来,连梦都不能给我的温情。”

“女人从来不值钱。”

“而贝妲无价。”他提醒她,说着,伸手去摸她,仿佛她从没被男人碰过,她抓住他的手,仿佛从没拉过别人。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每一件事,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微笑都那么新鲜。

“别,”他正要调动起她的兴致,她却轻声说,“请别。”

“凭什么,”他轻声问,“凭什么就不行。”

“因为要是那样,我就一辈子离不开你了。”

“太好了,”说着,他又开始动手,但她却躲了开去,溜下了床,穿起了衣服。

“你扫兴透了,”他说,“怎么了?”

“不行,我不能丢下父母不管。”

“你说什么呢。他们就那么可爱,对你那么好吗?”

“他们离不开我。”

“见鬼,贝妲。他们都是大人了,能照顾好自己。”

“我七岁那时候,他们兴许还能,”她说,“可到我十二岁,他们已经不能了。我是他们的指望,我能做到。所以他们不再是成年人了,艾布。我不能一走了之,眼看着这个家破了却坐视不管。”

“能行。你要是知道自己不行,还不急疯了。我能助你取得森卡,贝妲,现在就能。我有办法让你休眠五年,等你一觉醒来,他们早就学会了自理,到时你可以去看他们,就会明白一切都好。”

“你拿得出那笔钱吗?”

“在这个可爱的小帝国,只要有权,钱无所谓。”艾伯纳·杜恩答道。

“等我一觉醒来,他们恐怕已不在人世了。”

“也许吧。那他们就更不需要你了。”

“我会永远良心不安,艾布,我会想不开的。”

但艾伯纳·杜恩巧舌如簧,说动了她。不久,她就躺在一张带轮子的手术桌上,戴着一顶头盔,录制她的记忆。她的一切记忆、个性、希望、恐惧,都一一记录在案,存入一盘磁带。艾伯纳·杜恩把它拿在手里掂来掂去。

“等你一觉醒来,我会把这个重新输入你的大脑,你甚至都注意不到注射过森卡。”

她紧张地笑了笑,“现在发生的一切,森卡都会抹去,是吗?”

“一点不假,”杜恩答道,“我可以非礼你,做出各种下流的勾当,而等你醒来,仍认为我是一位绅士。”

“我可从没有过这种想法。”她说。

他笑了,“我送你去休眠吧。”

“那你呢?”她问。

“我不是说过吗,我还要再等一年。等我醒来,我比你长一岁,不管有没有那纸婚书,我们都将一道开启新的人生,不好吗?”

但她哭了起来,逐渐泣不成声,最后歇斯底里。他抓住她,拼命地摇她,想明白她为什么哭,想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可她却说,“不为什么,不为什么。”

最后,他拿出一剂森卡(但谁也不得私藏森卡,这是法律!),一针扎向她,要将她放倒在桌上。她挣脱身,退到了屋子的另一头。

“不行。”

“为什么?”

“我不能抛下父母,一走了之。”

“你有自己的人生!”

“艾布,我不能那么做!你难道不明白吗?爱不仅仅是喜欢,我并不爱我的父母。但他们相信我、依赖我,我是他们的依靠,我不能一走了之让他们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