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3/15页)

除了一点。他不可能知道那一题的答案。

“杰斯,说说看你是怎么做的?”

“做什么?”杰斯问。我是个扯谎高手吗?最好是,能不能活命就看今天了。

“最后一道题。我们没学过,我从没教过克莱克定理。”

“什么克莱克定理?”

“别扯。”图尔克说。他敲了几下键盘,将杰斯写的最后一题的答案调出,显示在空中。他加重了一些数字。“你怎么知道这条直线在光边缘的曲线值?”

杰斯老实回答:“只有那个数字合适。”

“精确到小数点后十四位?人们花了两百年,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存在;帝国最好的数学家用了好几年,才确定了小数点后五位的曲线值;克莱克直到五十年前,才证明到小数点后十四位。你指望我相信,你只用了五分钟,就在你的课桌边做完了运算?”

在此之前,其他学生都在埋头做题。这会儿,知道杰斯竟然知道克莱克定理的值,还能运用这个定理来解题,大家全都敬畏地看着他。他是不是作弊了,才知道曲线值?他是不是真的知道怎么运用,而他们还只会牛顿、爱因斯坦和艾哈迈德的定理?他们恨透了杰斯,希望他立马倒毙才好。他把他们衬托得那么愚蠢,他们心想。

图尔克也注意到其他学生都在看他们。他压低声音,对杰斯说:“孩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的曲线值,可如果他们以为是我写的,或是我教你的,可其实我没有,那我的工作、我的森卡,就都保不住了,我现在睡一年醒三年,可这只是个开始。我理当是个休眠者,你不能把它从我身边夺走!”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杰斯说,“这道题是我自己解出来的。你出了一道把答案暗示得这么明显的题目,那可不是我的错。”

“至少不会暗示到小数点后十四位!”图尔克低声喝道,“你可以走了,不过明天你来上课的时候要接受测试。你、你母亲、任何相关人等,都要测试。我知道你是‘什么’,我会证明这一切;在你毁掉我的一切之前,我会看着你先死!”

杰斯和图尔克一直处得不好,可从一个成年人口中听到希望杰斯死这种话,他还是很害怕。他吓坏了,像一个孩子在森林里与一匹患了狂犬病的狼狭路相逢,眼前只有冒着哈气的下颚,泛着白沫的尖牙,耳朵里只听见狼喉咙里的低吼。

可他必须装下去,听不懂图尔克的话。“我没作弊,图尔克先生,我从没作过弊。”

“沃辛大师,在首星知道怎么运用曲线值的,或许只有我们区区千人;可有好几百万人,都知道如何报告‘妈咪宝贝’,说有人似乎表现出了天贼的特征。”

“你在指责我是——”

“你知道我在指责你是什么。”

杰斯心说,我知道你怕死我了,你怕我和我父亲一样,会当场将你格杀,虽然我还这么小,这么无力——

“准备接受测试吧,沃辛大师。无论如何,他们会查明你是怎么学会使用曲线值的——靠诚实的办法,你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是自己算出来的!”

“算不到小数点后十四位。”

不可能。不可能算到小数点后十四位。

杰斯站起来,离开了教室。其他学生都很小心不去看他,直到他走到前面,背对他们,他们才开始瞪着他。突然间,从沉默中,从无名处,从他们对抗考试的紧张氛围中,他对耍小聪明的自己暴怒不已;我都对自己干了什么呀?

他将手掌放在“蠕虫”地铁的读卡器上,大门嘀嗒一声,放他通行:只要是从学校回家就不收费。这个钟点,蠕虫上没几个人,但更危险——在杰斯和母亲能负担得起的这一水平的交通工具上,“墙老鼠”们胆大得很,他们会闯进蠕虫,卷跑能抢走的一切。安全起见,杰斯只好在蠕虫稳稳穿行地洞时,向前从一节车厢走到另一节车厢,最后来到一个聚了几个人的地方。他们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杰斯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在陌生人看来,他不再是“安全”的。

母亲在等他。他从没见过她干别的事,每次回到家,她永远坐在那儿等他。要不是她一直有工作,一直有那一点微薄的收入进账,他一准儿会以为从他出门上学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坐到他回家。她的脸毫无生气,像个松垮的木偶。他对她打招呼,对她笑笑,她才拉动嘴角,笑了笑站起来。“饿了?”她问。

“还行。”

“出什么事了?”

詹森耸耸肩当回答。

“我找找菜单吧。”她按了一下菜单键。今天选择不多(一向如此),“鱼肉,鸡肉和红肉。”

“不就是海藻,豆子,人类粪便。”杰斯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