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西比尔的诅咒(第2/9页)

地中海的两座伟大城市被同时毁掉,实在是耸人听闻的暴行。西比尔为此诅咒了罗马。甚至罗马人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再不能以自卫来掩饰他们对世界的征服。无论何时,想起对柯林斯的抢劫,罗马人总觉得尴尬。在迦太基犯下的罪行让他们想得更多。据说,当西庇阿看到火苗舔上那座伟大城市的城墙时,他流泪了。如西比尔一样,看着罗马最强大的敌人在自己手里灭亡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命运不可抗拒的威力。在共和国权威开始确立的时候,没有对手能阻止罗马前进,阻止罗马抢劫整个世界;此时,西庇阿想到了罗马的毁灭,脑海中浮现出荷马的诗句:

圣城特洛伊毁灭的日子不远了,

普里阿摩和他的人民的死期不远了。6

但在他的想象中,共和国是如何毁灭的,它的人民是如何被屠杀的?跟西比尔不同,西庇阿没有说。

吞金而死

在公元前146年的灾难发生之前,希腊人对“自由”的准确意义产生了怀疑。罗马人也声称在保卫自由,他们说的自由是什么?不必考虑野蛮人怎么看,他们的词语极不精确。谁都知道,这个词本身很含糊,它的意义依赖于说话的人、说话人的立场。不久,这一点在罗马人和希腊人那里得到了证明,他们对“自由”的解释岔向了两个方向。罗马人认为“自由”指的是一种机会,是希腊城邦国家遵守罗马人设定的规则的机会,因为希腊人是不听话的小孩子,需要家长严加看管。希腊人则把“自由”看作彼此间作战的机会。两种观点的冲突导致了柯林斯毁灭的悲剧。

公元前146年后,再没有人死抠那些外交语言的字眼。共和国和同盟国间的关系由双方的友好条约界定,至于条约究竟是什么意思,流在柯林斯的血已经做了说明:共和国有行动的自由,同盟国没有。后者仍有名义上的自治,但这仅仅因为罗马只想享受帝国的好处,而省去管理上的麻烦。在希腊海岸之外,心惊胆战的其他国家竭力做出顺从的样子,再三揣摩共和国的意图。东方的君主国对罗马人百依百顺,那些住在王宫里的人们很清楚,只要他们露出一点独立的迹象,罗马人会立刻打残他们的战象,或者把他们的对手送上王位。帕加马(Pergamum)是一个希腊城市,控制着今天土耳其西部的大部分地区。它的最后一个国王将合作的意义推向了极端,公元前133年,他在遗嘱中将整个王国献给共和国。

这是历史上最奇特的遗产让渡。根据一些寓言式的说法,帕加马林立着巨大的纪念碑,拥有许多从属的城市,它所提供的财富是罗马人做梦也想不到的。可是,该如何处理这笔遗产?做出决定的责任留给了元老院。罗马的元老院有300人,都是一些杰出人士,被公认为既善良又智慧。元老的资格不是单由出身定的,它要求出众的成就和好名声。事实上,如果名声不是太糟,对那些曾经担任过共和国高官的人来说,进入元老院是顺理成章的。因此,元老院有极重的道德分量。从技术上说,他们的意见不具法律效力,但任何一个不太鲁莽的行政官都不会轻视。共和国是什么?说到底,共和国不就是元老院和人民之间的伙伴关系,就像“元老院与罗马人民(SenatusPopulusqueRomanus)”这个短语所表达的那样吗?它的缩略式是“SPQR”,最小的硬币上印着它,最大的庙宇山墙上刻着它,到处都能看到它。它是威严的共和国宪法的简明体现。

然而,在任何伙伴关系中,钱的问题是最易引起冲突的。提比略·格拉古觉得帕加马的横财来得正是时候;作为维护人民利益的勇猛斗士,他建议把它们用于改革大业。人民当然赞成,但他元老院的同伴们反对。这部分反映了元老院对提比略蛊惑人心的宣传的不满,以及对他敢于冒犯元老院尊严的行为的愤恨。但元老院并不仅是赌气,继承整个王国的确同一些由来已久的罗马原则相矛盾。其中最突出的有两点:罗马人总是将金钱跟道德腐化联系在一起;罗马人对亚洲人根深蒂固的猜忌。元老院不是很情愿接受帕加马的财产,除了维护传统价值观之外,还有一些比较实际的考虑。他们认为管理行省是个负担,榨取外国人的财富有比直接管理更好的办法。元老院属意于一种很实用的东方政策,在剥削和不干预之间巧妙地维持平衡。现在,他们觉得平衡要被打破了。

最初,除密谋了对提比略的谋杀外,元老院没有对王国做什么。后来,王国的秩序变得很混乱,威胁到整个地区的稳定。于是共和国向帕加马派去一支军队,断断续续进行了一些战斗,花几年功夫慑服了罗马新的臣民。但元老院仍克制着,不急于建立罗马的第一个亚洲行省。他们向帕加马派去了地方长官,代替国王管理王国,同时严格要求地方长官延续以前的政策。这是罗马人的一贯策略,重点在于让人们相信没有做出什么大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