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3. 死者抱怨自己的葬礼(第3/5页)
“哦,”他说,“可国王的梦跟其他人的梦不一样。”
“你也许没错。”
“但为什么是现在?”亨利说,问得很在理。“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我当国王已经二十年了。”
他很想说,因为您已经四十岁,他要您快点长大,不过他没有说出来。您已经有多少次上演过亚瑟的故事——多少场化装舞会,多少次庆典演出,多少个拿着纸盾木剑的演出团体!“因为现在是十分关键的时候,”他说,“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您得成为您应该成为的统治者,成为您的国家里唯一而最高的首脑。问问安妮小姐。她会告诉您的。她也会这么说。”
“她的确是这么说的,”国王承认道,“她说我们不应该再向罗马俯首听命。”
“如果令尊也出现在您的梦里,那么也要像对刚才这个梦一样来理解。他来是为了让您的手更有力量。每一位父亲都希望儿子比自己更强大。”
亨利缓缓地笑了。他似乎从这个梦、这个夜晚、这个弥漫着说不清的恐惧的夜晚、从那些蠕动的蛆虫中摆脱了出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他站起身,容光焕发。炉火在他的睡袍上投下一条条亮光,睡袍上深深的褶皱里,闪烁着深浅不一的黄褐色,那是土地、是泥土的颜色。“很好,”他说,“我明白了。我现在全明白了。我早就知道该找谁。我一直都知道。”他转头对黑暗中说,“哈利•诺里斯?现在几点了?四点了吗?把我做弥撒时穿的教士袍拿来。”
“也许我可以为您做弥撒,”克兰默博士建议道,但是亨利说,“不,你累了。我打扰你们睡眠了,先生们。”
就是这么简单,这么不容分说。他们就这样被打发出来。他们从卫士面前走过,一声不响地回到各自的人身边,布莱里顿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最终,克兰默博士开口道,“干得不错。”
他转向一旁。现在他很想笑却不敢笑。
“而且巧妙地加上一句,‘如果令尊也出现在……’我猜想你不愿意在凌晨动都不动就被叫起来。”
“我府里的人都吓坏了。”
博士听了显出几分歉然,似乎自己可能不太得体。“当然,”他喃喃道,“因为我是单身,没有考虑到这些事情。”
“我也是单身。”
“没错。我忘了。”
“我前面说的话你不赞同吗?”
“从各方面看都说得很好。就像你事先有准备似的。”
“我怎么可能?”
“是啊。你是个极具创造力的人。不过……就福音而言,你知道……”
“就福音而言,我认为今晚干得很漂亮。”
“但是我不明白,”克兰默说,几乎是自言自语,“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看福音的。你认为它是一本里面全是白纸的书,任由托马斯•克伦威尔写下自己的愿望吗?”
他停下脚步,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说,“克兰默博士,看着我。相信我。我是真诚的。如果上帝给了我罪人的一面,我也无能为力。他这样肯定有其目的。”
“我敢说,”克兰默笑了,“他是有意给了你这样一张脸,好让我们的敌人感到不安。还有你那只手,能够抓住机会——当你用力握住国王的胳膊时,我都感到畏缩。而亨利呢,也感觉到了。”他点点头。“你是一个具有很强意志力的人。”
教士们总能这样: 谈论你的性格。作出定论: 这似乎是个赞赏性的定论,尽管博士只是像算命先生一样,告诉他的不过是他已经知道的东西。“走吧,”克兰默说,“你的孩子们肯定很焦急,正盼着你平安无事呢。”
雷夫、格利高里和理查德围在他身旁: 发生什么了?“国王做了一个梦。”
“一个梦?”雷夫大为惊讶。“为了一个梦,他就把我们从床上叫起来?”
“相信我,”布莱里顿说,“为了更小的事情,他也会把人从床上叫起来的。”
“克兰默博士和我一致认为,国王的梦跟其他人的梦不一样。”
格利高里问,“是不好的梦吗?”
“起初是的,他认为是的。现在不是了。”
他们望着他,一时听不明白,但格利高里懂了。“小时候我梦到了魔鬼。我以为他们就在我的床底下,但是您说,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在河的这边,这儿没有魔鬼,守卫们不会让他们穿过伦敦桥。”